霍禦咬的很用力，牙齒深深陷入男人的皮膚之中，很快，他便感受到有溫熱的液體自齒間滲出，帶著淡淡的腥甜氣息。
    男人微微一愣，但隨即卻笑了。
    他沒有試圖抽回手，反而用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霍禦的頭，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許，仿佛霍禦做了什麽值得誇獎的事：
    “沒錯，就是這樣，你學的很快。”
    望著男人臉上的笑容，霍禦不知為何就緩緩鬆了口。
    男人收回手，修長的食指第二指節上留下了一排細細的牙印，仿佛某種無聲的印記，其中最深之處，仍在緩緩滲出血絲。
    霍禦的目光下意識地跟隨著男人的手，最終定格在他指節上那排清晰可見的牙印之上。
    察覺到霍禦投來的視線，男人語氣輕鬆地說道：
    “沒事，小傷而已，而且這裏隻是……”
    他說到這裏時突然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麽，隨即改口道：
    “而且上一次見麵的時候，我不也咬了你一口嗎？這次你咬回來，就當我們扯平了，好不好？”
    霍禦依舊木然地盯著男人指節上的血跡，仿佛那絲血跡中藏著什麽他無法理解的東西。
    男人見霍禦沉默不語，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喃喃道：
    “我原本還以為你是我突破境界時產生的心魔，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不是，否則我不會時隔這麽久才再次見到你。莫非，你是那火中之靈？”
    霍禦聞言，將視線從男人的手指移到了他的臉上，男人也恰好在此時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
    “我在對小孩子說什麽呢？你就當我是在胡言亂語吧。哥哥已經很久沒有和人聊過天了，自從……”
    他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了，仿佛喉嚨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扼住，再也無法繼續下去，霍禦也再也無法知道“自從”後麵是什麽。
    沉默片刻後，男人再次打量了一會兒霍禦的臉，目光裏帶著一絲霍禦看不懂的情緒，輕聲說道：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他也有一雙這樣的眼睛，不過他現在已經不在了。”
    男人的聲音很輕，他的目光透過霍禦，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人，那個影子在一瞬間與霍禦重疊在一起，卻又在下一刻悄然消失。
    “曾經我以為自己能一直待在他身邊，所以有些話，我至今都沒有說出口。總是想著，再等等，或許他也會……”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後的半句話像是被風吹散的輕煙，霍禦還沒有聽清，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男人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手，輕輕揉了揉霍禦的頭發，低聲說道：
    “這些話，你也聽不懂吧。就當是哥哥在自言自語好了。”
    霍禦依舊沒有回應，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任由男人的指尖輕柔地在他的發間穿過。然而，就在男人的手即將收回的瞬間，霍禦突然伸出手，緊緊抓住了那隻在他頭上作亂的手。
    男人的動作微微一頓，望向霍禦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又被溫暖的笑意所取代：
    “你是在用這種方式安慰我嗎？沒事的，哥哥一直在找他，或許……或許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或許我還有機會把那句未曾說出口的話告訴他。”
    霍禦隻是用那雙不知和誰格外相似的墨色雙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男人的臉龐。
    麵前的人分明是笑著，笑意卻並沒有抵達眼底，那雙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溫暖的淺褐色的眼睛裏，僅有一種霍禦不懂的情緒。
    男人一開始還保持著笑容與霍禦對視，漸漸地，他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一點點剝離，眼睛裏的光芒也逐漸暗淡了下來。
    直到最後，他用另一隻沒有被霍禦抓住的手捂住了臉，從掌心之下傳來的聲音有些沉悶：
    “……其實我真的很想他。”
    他的聲音很奇怪，帶著一種壓抑的哽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低沉而沙啞。
    那聲音在空氣中微微震顫，像是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卻又倔強地不肯徹底沉寂。
    這一刻，霍禦的心底似乎被什麽東西輕輕觸動了一下，像是平靜的湖麵被一顆石子激起了一圈漣漪。
    那漣漪緩緩擴散，蕩起層層波紋，攪動了他內心深處從未被觸及的角落。他並不知道那是什麽，也無法理解這種陌生的感覺從何而來。
    霍禦依舊靜靜地望著男人，目光落在他捂著臉的手上，第一次產生了名為“好奇”的情緒。
    他想知道，在那手掌的遮擋之下，男人此刻的表情會是什麽樣。
    驀地，男人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麽，猛地抬起頭，瞬間扭頭望向身後。
    他的動作迅疾而急促，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聲音中夾雜著不確定的顫抖：
    “師兄？”
    在一刹那間，霍禦看到了男人眼角的一抹緋紅，那抹紅色像是被雨水打落的花瓣，脆弱而豔麗。一滴水珠沿著他的下頜悄然滑落，落在了霍禦緊緊抓著他的手背上。
    霍禦輕輕垂下眼瞼，好奇地凝視著那滴晶瑩的水珠，它在他的手背上微微顫動，還帶著一絲微弱的溫度。
    然而，還未等他弄清水滴裏的奧秘，下一秒，他手中緊握的那隻手突然消失了。
    霍禦的手懸在半空中，指尖還殘留著男人手心的餘溫。他愣了一下，隨即抬起頭，目光從手背上的水珠上移開，望向男人先前所在的位置。
    男人已經徹底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卻有個人站在他曾經存在的地方。
    霍禦緩緩抬起頭，目光順著那人的身影一點點上移，最終對上了一雙與他如出一轍的墨色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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