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在手機鈴聲響起的刹那，霍禦就精準地按下了停止鍵，動作利落地翻身下床。
    晨光透過窗戶投下斜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對麵的床位還是空的，被褥保持著昨日的模樣，就連枕頭的擺放角度都分毫未變。
    洗漱時，前任居住者留下的鏡中映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因常年泡在實驗室，霍禦的膚色略顯蒼白，鴉羽般的黑發有些淩亂，墨色的眼眸卻異常清醒，在晨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冷冽的光澤。
    冰涼的水珠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有幾滴濺在純棉睡衣的領口，暈開深色的水痕。
    洗漱完畢，霍禦換了衣服，出門。
    六點二十分的食堂格外空曠。
    霍禦來到自己固定不變的窗口，買了一杯豆漿和兩個玉米豬肉包，轉身離開時，被一個細若蚊呐的聲音攔住了去路：
    “霍學長早……”
    霍禦低頭，隻見一個陌生的學生正緊張地攥著餐盤邊緣，仰頭望向他。
    當他的目光落下時，女生瞬間慌亂地垂下眼簾，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在她身側，另一個女生正拚命使著眼色。
    霍禦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點了點頭，便繞過她離開了食堂。
    身後隱約傳來女生同伴興奮的低語：
    “天啊，他居然和你打招呼了！我就說……”
    ……
    六點四十分。
    教學樓的走廊空蕩蕩的，長長的走廊上隻有霍禦的腳步聲。
    推開306實驗室的門時，研三的師弟劉明已經在對著電腦屏幕愁眉苦臉了。
    “霍師兄！”
    看到霍禦的瞬間，劉明宛如看到了救星降臨，猛地撲了過來，雙手畢恭畢敬地將那薄薄的一疊紙遞到霍禦麵前，語氣近乎哀求，
    “幫我看看這組數據能用嗎？我跑了三次實驗才……”
    霍禦沒有接過那疊紙，隻是掃了一眼最上麵那張紙上密密麻麻的數字，淡淡道：
    “誤差超限。”
    “啊——”
    劉明發出一聲哀嚎，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力氣，癱倒在轉椅上。
    實驗室的另一邊傳來一聲輕笑，王雨晴從筆記本電腦前抬起頭：
    “我早說了這組數據錯得離譜，哪怕你再拉個人來，三人一起給你專家會診都救不了。”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男生探頭進來，禮貌地打招呼道：
    “霍師兄早，王師姐早，劉師兄早。”
    他的目光在抓狂的劉明身上停留了一秒，便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霍禦微微點了點頭，徑直走向自己的實驗台。
    劉明痛苦地揪著自己日漸稀疏的頭發，目中滿是絕望：
    “可這已經是我最接近標準值的實驗結果了！”
    王雨晴轉著手中的中性筆，語氣涼涼地說道：
    “現在改題目還來得及，就叫《導致實驗失敗的三十六個因素分析》，說不定還能發篇核心。”
    “我要是能研究明白失敗因素，那不是早就試驗成功了嗎……”
    劉明痛苦地雙手抱頭，下一秒又猛地拍桌而起，大聲喊道：
    “風水……一定是風水問題！自從搬到這個新實驗室，我的實驗數據就沒正常過！”
    這個時候，霍禦已經戴上了橡膠手套，取出昨天的樣品放在光學顯微鏡下，身後劉明和王雨晴的聲音漸漸變成了背景音。
    ……
    一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夕陽的餘暉斜斜地灑進實驗室。
    劉明伸了個懶腰，肚子適時地發出一聲抗議。
    他揉了揉發酸的脖子，從筆記本後麵抬起頭，目光在實驗室裏環顧了一圈，大聲宣布道：
    “餓死我了，你們晚上都吃啥呀？要不要一起去？”
    王雨晴“啪”的一聲合上筆記本電腦，摘下黑框眼鏡放進眼鏡盒，聞言頭也不抬：
    “我有約了。”
    她的語氣平淡，嘴角卻微微上揚，顯然心情不錯。
    劉明“嘖”了一聲，故意拖長音調道：
    “又——是——誰——呀——好——難——猜——啊——”
    王雨晴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劉明撇撇嘴，又把頭轉向實驗室裏另外兩個人：
    “小李，霍師兄，你倆呢？”
    霍禦頭也不抬，手指在鍵盤上不停地敲擊著，隻簡短地回了兩個字：
    “不了。”
    小李推了推眼鏡：
    “我也餓了，正好我有幾個問題想……”
    沒等小李把話說完，劉明就一把拽起他的胳膊，邊往外走邊說：
    “走走走，都快餓死了，咱們邊走邊說。你能吃辣不？我想吃南一的麻辣香鍋好久了……”
    兩人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門後，王雨晴此時也收拾完了實驗台，拎起包走到霍禦旁邊，把實驗室的備用鑰匙丟在他桌上：
    “那我也先走啦，記得鎖門。”
    霍禦“嗯”了一聲，目光仍盯著屏幕。
    實驗室裏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電腦運轉時發出的輕微嗡鳴聲，以及霍禦偶爾敲擊鍵盤的聲音。
    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暗下去，直到最後一絲夕陽也即將被夜幕吞沒，他才終於合上電腦，起身，關燈，鎖門離開。
    ……
    食堂早已經過了最擁擠的時段，裏麵隻稀稀落落地坐著幾桌學生。
    霍禦在常去的窗口打了份飯，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安靜地開始用餐。
    飯菜的味道一如既往地寡淡，但他並不在意，隻是機械地咀嚼、吞咽，仿佛在完成一項既定的任務，然後收拾餐盤離開。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校園裏的路燈一盞接一盞地次第亮起。
    霍禦雙手插在口袋裏，沿著林蔭道往宿舍走。
    初春的晚風帶著微涼的濕意，卷起幾片早落的櫻花花瓣。
    四周的學生三三兩兩，談笑聲在靜謐的夜色裏格外清晰。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
    “師兄。”
    那聲音很模糊，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莫名讓霍禦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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