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芍的目光如刀鋒般銳利，先是掃過混血榖龍額頭那對泛著金屬色光澤的角，但很快就定格在霍禦身上，眼底掠過一抹轉瞬即逝的暗湧。
    刹那間，二人之間的空氣凝成實質，連房間四周的燭火都停止了躍動，化作凝固的琥珀。
    兩道神識如同出鞘的利刃，在虛空中轟然相撞。
    赤芍的神識爆裂如火，來勢洶洶，燃燒著灼人的戰意。
    然而霍禦的神識卻似九日墜空，煌煌天威化作極致霸道的威壓，刹那間將赤芍的識海染成刺目熾白。
    這場無聲交鋒不過瞬息，便以赤芍敗退結束。
    她眼神驟凜，戰靴在地麵劃出半寸焦痕，翻湧的神識如退潮般急速退去，識海深處卻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赤芍，玄都大將軍麾下左翼副將。“
    壓下識海中殘餘的刺痛，瞬息間調整了紊亂的呼吸後，赤芍對著霍禦微微頷首，
    “不知閣下是？”
    霍禦神色未動，連呼吸的節奏都未曾紊亂半分，仿佛方才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霍禦。“
    赤芍眸光微閃，注意到對方並未自報來曆，卻並未追問，而是單刀直入道
    “閣下實力在我之上，但閣下既然出現在將軍府，我便不能放你就這麽離開。還望閣下可以在此暫待半月，待大將軍回來再做定奪。”
    霍禦眉峰未動，隻是冷冷地望向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瞳裏似有寒芒浮動。
    赤芍繼續道，語速沉緩，話語間帶著對強者的敬意，卻字字帶著警告
    “我無意與閣下兵戎相見，但若真要動手，大將軍手下不止我一個副將。擅闖將軍府是重罪，縱使閣下今日能離開玄都，整個妖界，將再無閣下安身之處。“
    先將狠話撂下，她才收斂鋒芒，主動做出了讓步
    “當然，閣下暫居將軍府的這段時間並非軟禁——閣下可以在玄都自由行動，若需離開，將由我親自護送。”
    話音落下，四周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護送，其實就是監視，這點機鋒二人皆心照不宣，卻誰都沒有點破。
    霍禦仍未有回應，隻是眸色漸深，眼底似有暗流湧動。而赤芍亦不退讓，背脊筆直如槍，周身氣勢絲毫不減。
    ——她在等他的答案。
    霍禦確實無意受人約束，但此刻卻不得不權衡利弊。
    他早就確認過儲物袋中靈霄子留下的那枚靈珠，裏麵蘊靈界的傳送坐標依然在，但是當他將仙力輸入其中時，靈珠卻隻是微弱地閃爍了一瞬，便迅速歸於沉寂。
    不知是這個世界中充斥的妖力同樣阻礙了珠子的傳送術法，還是……傳送坐標距離太遠，超出了珠子的傳送範圍。
    不論是哪種情況，都意味著，他暫時無法回到蘊靈界。
    沉吟片刻後，霍禦抬眼望向赤芍，眸中暗潮終是歸於平靜
    “可以。“
    ——至少在找到回歸之法前，他無意與整個妖族為敵。
    赤芍見狀亦是暗自鬆了口氣，她背對著殿門，抬起右手做了個手勢，門外立即傳來整齊劃一的甲胄碰撞聲。
    原本守在殿外的侍衛當即列隊離開，黑甲靴踏地聲整齊劃一，很快湮沒在雨聲中。
    “清羽會引二位至別院安頓。在這段時間裏，清羽就是二位的侍女了，有任何需要——或是想要見我，都可以讓她傳達。”
    隨著赤芍的話語，站在她身後的青衣少女再次對霍禦與混血榖龍盈盈一禮。
    “不過將軍府內禁製密布，二位若有興致在府內逛逛，還請讓清羽隨行。若欲往城中，可讓侍衛相陪，清羽久居內院，極少出府。”
    “明日我會命人送來二位的身份令。如此，便不打擾二位休息了。”
    說完後，赤芍對著霍禦抱拳一禮，就幹脆利落地轉身離去，身著赤甲的高大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離開偏殿後不久，赤芍剛轉過回廊，就遇到了白蘞。
    一襲銀甲的妖將似乎在此處等待已久，周身縈繞著水汽凝結而成的寒霧。
    “如何？“
    赤芍駐足，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我不是對手。”
    白蘞目光微凝，在赤芍眼中，他看到了許久未曾在那裏出現過的忌憚。
    “那人身上沒有絲毫靈力波動，反而……”
    赤芍頓了頓，定定地望向白蘞，一字一句道，
    “我感知到了仙力的氣息！”
    ……
    與此同時，清羽正引著霍禦和龍煜城往暫居的別院行去。
    雨勢依舊不減，清羽手持一盞青玉宮燈走在前麵，燈芯中跳動的青綠色火焰，散發出淡淡的青芒。
    燈光所及之處，雨滴紛紛避讓，在三人周圍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雨珠打在屏障上，濺起細小的漣漪，如同落在無形的琉璃罩上。
    混血榖龍此刻完全收斂了先前威脅清羽時那副惡聲惡氣的模樣，反而主動有意無意地對清羽搭話，而奉命要試探這兩人來曆的清羽對他的所有問題也都有問必答。
    落後二人一步的霍禦始終沉默不語，但在親眼目睹了他與赤芍將軍那場無聲的暗湧交鋒後，清羽豈會不明白
    眼前這位是與將軍比肩的大妖，連龍族都隻能俯首為侍，自然不屑於與她這種身份卑微的小妖對話。
    “方才聽赤芍將軍的意思，你極少出府？”
    麵對混血榖龍的這個問題，清羽腳步微頓，耳畔的青色翎羽輕輕顫動，輕聲解釋道
    “玄都城地處靈族腹地，與天族領地相距極遠，城中罕有天族。奴婢這副模樣過於顯眼，走在街上總惹人側目，久而久之，便不願出門了。”
    混血榖龍其實從最開始從藤妖那裏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起，就一直想問天族是什麽，此刻又從這小鳥妖口中聽到個新名詞“靈族”，心下愈發好奇了——
    他的血脈傳承裏可半點沒提到什麽天族靈族，不管是他、眼前這鳥妖，還是先前的藤妖和不知道什麽妖的赤芍，不都是妖族嗎？
    但他強自按捺住追問的衝動，這兩個名詞顯然是這個世界的常識，一旦問出口，等於是直接告訴對方“我們不是本地人”。
    因此他與清羽東拉西扯了半天，也一直沒有問這個最想問的問題。
    就在他好奇得抓心撓肝之時，霍禦聲音突然在識海中響起。
    在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之後，混血榖龍眼底精光一閃，麵上卻不露分毫，依舊和清羽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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