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五柳村籠罩在一層薄如蟬翼的霧氣中。
    此刻，西方天剛泛起蟹殼青，幾粒殘星猶自綴在穹頂，明滅不定，像是夜幕遺落的碎鑽。
    龍煜城盤坐於石榻之上，身下墊著簡單的麻布，麻布下填充的是枯黃的柳葉，用以隔絕石榻中傳來的寒意，聊勝於無。
    一簇純白火焰懸於黑衣青年的身前，將他的麵容映照得光影交錯，忽明忽暗。
    “吱呀——”
    木樞轉動的輕響從院外傳來，在寂靜的黎明時分格外清晰，那是柳拾出門了。
    龍煜城緩緩睜開雙眸，石榻緊鄰牆壁，他隻需抬眼，便能將窗外景致盡收眼底。
    外麵還是一片朦朧的青色，透過紙窗，他瞥見柳拾的身影匆匆掠過，轉眼便消融在流動的霧靄之中。
    直至朝暾初升，金輝灑滿柳梢，村中漸起人聲，柳拾仍未歸來。
    身為元嬰期修士，龍煜城自然不用睡覺，他五指輕攏，將麵前的白焰收入儲物袋中，隨後起身推門而出。
    五柳村確實如柳拾所說居民寥寥，加起來還不到二十。
    這些村民大多獨居一隅，簡單的木石結構搭建成的房舍散落在各處，彼此之間相隔甚遠。
    這是由於村中居民皆是六識靈敏的妖，隻能靠這種方式在互相抱團取暖的同時，保留最後一點隱私。
    這對於村裏那些修為尚淺的小妖來說或許多多少少有些用處，但對於龍煜城是毫無作用。
    無需刻意散開神識，他也能清晰地聽到隔壁柳大出門的每一個細微聲響——木門緩緩開啟的吱呀聲、一輕一重蹣跚的腳步聲、竹杖點地的篤篤聲……
    可以說這村子裏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整個村子就這麽稀稀拉拉地散落於柳樹林中，青翠的柳枝隨風輕擺，如同無數綠色的簾幕，在龍煜城一路行來所見的荒地上格外顯眼。
    柳拾的家屬於村子裏比較靠近邊緣的，附近僅有柳大一戶鄰居。
    龍煜城信步穿過晨霧彌漫的小徑，經過毫無察覺的柳大，之後就再也沒遇到一個村民，很快便來到了柳樹林的邊緣地帶。
    在踏入五柳村之前，他早已以神識細細探查過這片柳林。這裏不過是一片普通的柳樹林，周圍生長的每一株柳樹都是凡木，沒有半點成精的跡象。
    這倒印證了柳拾的說法——村子周圍的柳樹都是在有了五柳村之後，由村民栽種而成，這裏最開始也是一片荒蕪之地，與黑山腳下其他地域並無二致。
    據柳拾所說，村裏的居民雖然大多是柳妖，但無一是於這片柳樹林中開啟靈智的，而是大多來自一個名為“幽魄洞”的地方。
    柳拾原本也隻是生長在幽魄洞附近的一株柳樹，在漫長的歲月中偶然啟靈。
    與坐落在黑山邊緣的五柳村不同，幽魄洞深藏於黑山腹地，終日被陰鬱的山霧籠罩，罕見天日。
    關於這幽魄洞，村中流傳著各種駭人聽聞的傳說——有的說那裏直接通向黑山腹地，有的說裏麵棲息著上古凶獸，種種傳言，真假難辨。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幽魄洞附近時常發生一些詭異的事，可具體是何事，柳拾自己也說不清楚，隻知道在她開啟靈智之後，就對那個地方有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隻不過靈動期的靈族本體依舊是草木原型，無法自由移動。唯有等到進入化形期，修出人形之後才能行走。
    於是，柳拾隻能一邊在恐懼中煎熬，心中雖滿是惶恐，卻不知究竟在害怕什麽，一邊等待弟弟柳真化形。
    直到柳真終於突破到化形期，柳拾就馬不停蹄地帶著他逃離了幽魄洞，誤打誤撞之下來到了五柳村，才得以安頓下來。
    而五柳村的居民無論是否來自幽魄洞附近，對那裏都懷有一種本能的恐懼，除非迫不得已，否則絕不會靠近幽魄洞半步。
    如今龍煜城站在柳樹林邊緣，神識所能延伸的最遠處正好能望見那幽魄洞。
    它位於五柳村的西邊的黑山腳下，位於一片稀疏的樹林裏，與五柳村稀薄的妖力相比，那裏的妖力要濃鬱很多。
    不過那個通往黑山的洞口確實給龍煜城一種奇怪的感覺，但他也說不上來具體原因。
    龍煜城沒有節外生枝的想法，他對那幽魄洞甚至整個黑山都沒有半點好奇，之所以還留在這個偏僻的小村落，隻是為了等待柳拾提到的黑石邑遴選之日。
    晨風拂過，攜著樹木獨有的清新芬芳，穿過村落的每一個角落。
    龍煜城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刹那間，周圍的霧氣似乎受到了某種牽引，開始在他掌心上方緩緩旋轉、聚攏。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縷奇異的力量逐漸在他掌心凝聚成形。
    這縷能量乍看之下與他所熟悉的靈力有著幾分相似，其力量本質卻截然不同——這便是妖力。
    龍煜城之所以決定參加黑石邑的遴選，正是因為他找到了使用妖力的方法。
    此刻，他的靈脈內流淌的靈力之中悄然融入了一絲異樣的力量，那正是來自朱雀聖火的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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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發現自己來到了妖界之後，龍煜城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在這個靈力不存在的世界裏生存。很快，他就想到了師兄給的朱雀聖火。
    作為大乘期妖族朱雀給的異火，師兄把它交給他得時候就說過此火非蘊靈界之物，其中蘊含的也並非靈力。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龍煜城心中悄然浮現
    倘若他通過《並火廿三歸一法》吞噬了這妖火，身體裏豈不是就有妖力了？
    這個念頭一經浮現，就再也揮之不去。
    來到五柳村的第一晚，龍煜城就嚐試了這個大膽的想法。
    出於謹慎，他並未完全將朱雀聖火吞噬，而是隻吸收了極其微小的一縷。
    這一縷聖火對修為的提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就是在這一縷朱雀聖火完全融入體內之後，龍煜城突然感覺周圍的世界似乎有了一些變化。
    這種變化玄之又玄，他無法用語言表述，若非要勉強形容，他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一直存在的那層“隔膜”似乎消失了。
    刹那間，周圍的一切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並非是視覺上的清晰，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感知。
    微風拂過柳枝，他不僅能感受到風的流動，更能敏銳地感知到風中裹挾著的縷縷妖力，如同細小的螢火在空氣中遊弋。
    他將神識緩緩擴散至妖力最為濃鬱的幽魄洞附近，能“看”到幽魄洞周圍稀疏的樹木內部正緩慢地聚集著妖力，有部分甚至已經誕生了一絲微弱的靈智。
    當他將注意力轉向腳下的大地時，亦能清晰地感受到大地深處傳來的脈動。那節奏沉穩而有力，仿佛是這個世界的心跳，其中同樣蘊含著微弱的妖力。
    最重要的是，他終於能夠利用這些無處不在的妖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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