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意衡少有這種不嫌棄讓別人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時候，主要是因為陳婉怡的情緒讓他現下無暇再想其他更多事。
    陳婉怡的眼淚浸濕俞意衡肩頭的衣料，嗚咽著難忍悲傷。
    如果沒有人在意她，她可以繼續裝作沒事的模樣，所有的委屈都能獨自忍耐。可是俞意衡拍著她後背告訴她‘有靠山’，所有的委屈都從心頭瘋狂湧現，讓淚水一發不可收拾。
    陳婉怡抽噎著去抓紙巾，一邊擤鼻涕，一邊朝俞意衡哽咽問道：“哥，我是不是很差勁啊……好像怎麽努力都沒用，原來他們真的不喜歡我，我就是……想不通，我到底哪裏做的不好？我改不行嗎？他們都不告訴我，就不要我了。”
    俞意衡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到底陳婉怡跟大姨、大姨父有血脈羈絆，再怎麽也不是他這個小輩該議論。
    也正是因為血脈羈絆這層關係在，讓俞意衡跟陳婉怡一樣想不通——作為父母的兩人為什麽對自己的孩子說出絕情的話。難道當時大姨冒著風險決定生下陳婉怡的時候，就是為了在未來的某一天這麽決絕對待？
    愛的結晶在這一刻變得諷刺起來。
    俞意衡見陳婉怡雙眼哭的通紅，深吸一口氣嚴肅望向陳婉怡：“陳婉怡，你覺得是你的錯？”
    陳婉怡搖頭，眼神紅的可憐，又透著迷茫。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被拋棄。”
    俞意衡心想這完全是病急亂投醫，不想被拋棄就要苦苦哀求著說自己會改，哪怕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有錯。
    “你是我妹，差不差勁都是我妹，我對你會有偏私，一定給不出中肯的答案。所以你要是想知道你差不差勁要去問其他人。”
    俞意衡頓了頓，“我想說的倒也不是這個。”
    “陳婉怡，不要去討好任何一個不喜歡你的人。你把自己放到可憐的位置上，得到的就隻有變本加厲的欺負。你總不能指望原本就討厭你的人，因為你的討好去憐憫你，給你一點所謂的好意。會很可笑。”
    “努力隻會讓原本就喜歡你的人更欣賞你，很難讓原本就不喜歡你的人改觀。在不喜歡你的人眼裏，你做什麽都會是錯誤。”
    陳婉怡呆愣愣聽著俞意衡的話，吸了吸鼻子。先是把攥成團的紙巾扔到垃圾桶，又抽出幾張紙巾擦擦眼淚。
    好半晌才猶豫問俞意衡：“哥，你也會更喜歡弟弟嗎？”
    俞意衡眯了眯眼睛，很是不悅。
    “陳婉怡，我認識你比認識他早，我憑什麽更喜歡他？”
    陳婉怡盯著俞意衡好半晌，破涕為笑：“哥，跟你聊完之後我踏實好多。”
    俞意衡拍了拍陳婉怡的肩膀，“踏實就回去洗洗睡覺，別想那麽多。有事也有人護著你，不用怕。”
    “哥，謝謝你。我就知道你不會討厭我，我果然還是你可愛的妹妹。”
    俞意衡對前半句沒意見，後半句不能苟同。
    “陳婉怡，可愛這名頭按你頭頂我必須否認。”
    陳婉怡調皮吐了吐舌尖，“我才不管，我就是你可愛的妹妹。哥，晚安～”
    陳婉怡離開臥室順帶關上門。
    俞意衡坐在凳子上，沉默思索好半晌。
    關於他遺忘的記憶跟遭遇綁架這種危險的事有關，所以他會對別人的靠近排斥。尤其是薑堰那樣透著危險氣息的人群，會勾出他遺失記憶中刻骨的恐懼感。
    關於陳婉怡的事，對於俞意衡來說突然多一個表弟對他不是大事，不會影響什麽。但是對陳婉怡來說，父母變得陌生就足夠陳婉怡一時半會兒想不通。休學也挺好，散散心，畢竟陳婉怡家裏的情況確實不適合陳婉怡繼續在學校讀書。
    俞意衡其實不太能理解重男輕女的觀念原因。或許是因為他是獨生子，已經占據父母大部分愛，少部分愛從小被分給陳婉怡。
    家裏的錄像還記錄他跟陳婉怡小時候的事。
    陳婉怡小時候耍賴隻問俞意衡的爸媽喊爸媽，每次俞意衡糾正她說‘那是我爸媽，你爸媽在家裏還沒來接你。’，都會把陳婉怡惹哭。陳婉怡一哭，俞意衡就抿著唇站在一旁看著，但是堅決不退一步。
    別的事情俞意衡會讓著陳婉怡。事關爸媽，俞意衡是絕對不可能讓陳婉怡。
    於是被錄下來成為黑曆史。
    俞意衡頭疼地給他親愛的媽媽發消息問關於表弟的事，結果得到的回複一開始支支吾吾，後麵才有關於陳婉怡的身世問題。
    陳婉怡不是大姨和大姨父生的這個消息，完全像炸彈一樣扔到俞意衡跟前。
    一晚上接收的信息太多，俞意衡有點緩不過勁兒。
    就算陳婉怡不是親生，也是夫妻倆當初親自選中的孩子。親情一場，因為有自己的孩子就對扶養十幾年的孩子冷漠對待？那一開始收養的時候在想什麽？
    俞意衡給他媽媽打電話，電話那頭喊的很親：“小衡，是婉怡自己跟你說的吧？我沒提前跟你說表弟的事，就是怕你先知道也區別對待婉怡，讓婉怡心裏更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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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意衡疑惑問道：“區別對待？她當我妹十幾年，打打鬧鬧這麽些年，我會因為一個沒見過麵的弟弟就對陳婉怡不好？”
    “媽，我想知道大姨和大姨父到底是什麽意思？真不行讓陳婉怡直接當我親妹對大家都好，挪到咱家戶口本上，反正她從小到大基本都是在咱們家。”
    “小衡，這事你大姨跟大姨父不會同意。婉怡再過幾年就要嫁人，到時候有新家庭……”
    俞意衡知道老一輩的觀念存在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是他不想聽這些話。
    陳婉怡是他妹妹這個事是一輩子的既定事實，嫁或者不嫁都永遠是他妹妹。
    “有新家庭之前呢？陳婉怡就沒家？在我這兒表弟可以沒有，陳婉怡這個表妹必須在。”
    “婉怡戶口不還在你大姨家裏呢？你別管那麽多，就照顧好婉怡就行，你大姨跟大姨父那邊有爸媽勸。小衡，你也早點休息，媽媽現在有點事，先掛了啊。”
    俞意衡盯著被掛斷的電話陷入沉默。
    好像陳婉怡被這樣對待在他們長輩眼裏就是理所應當的事。
    看著長大的孩子，會因為是不是親生而存在區別，也會因為男女存在區別。
    剛好陳婉怡是最差的處境，不是親生，也不是男孩。
    當初他們收養陳婉怡的時候到底是打著什麽算盤？陳婉怡從一開始就不是男孩啊？不喜歡女孩一開始就可以不收養。
    收養到成年，明明可以和和氣氣等到陳婉怡出嫁，偏偏要在有自己親生兒子之後把話說的那麽絕情。
    回過神來，俞意衡才後知後覺他沒問關於他自己的問題。
    那段綁架經曆，還有小時候被遺忘的記憶，那些事他很在意。
    俞意衡洗漱過後實在想不出所以然。
    躺進遊戲倉上線，打開好友欄意外發現柏霖居然沒在線。
    這好像是他第二次看到沒在線的柏霖。
    先前是從故事劇情副本出來，柏霖提前下線。這次是上線就沒看到柏霖，看樣子柏霖現實有事要忙？又或者是已經早點休息？
    俞意衡見柏霖沒在，就興致缺缺。
    到野外刷boss，跟不同隊伍的玩家遇上，玩半天就搶到一個。
    俞意衡覺得沒意思就下線，離開遊戲倉躺倒在床。
    沒見到小漂亮，讓他雜亂的思緒更加煩悶。如果能見到柏霖，今晚所有的壞情緒都會被柏霖的笑容驅散。
    結果今晚這麽多消息砸的他心緒煩悶的時候還沒見到柏霖，簡直雪上加霜。
    俞意衡翻來覆去，頭腦裏想的事亂七八糟。一會兒想想這個，一會兒想想那個。
    最終也沒能睡個好覺。
    早晨醒來時頭腦昏昏沉沉。
    外麵下雨，俞意衡就沒出門跑步，選擇在跑步機上鍛煉。
    吃完早飯的俞意衡進入神域發現柏霖依然不在線，俞意衡不甘心錯過就等到中午。
    好友欄的灰色名稱沒有一點改變。
    柏霖明明之前上線的時候都在。
    這樣想著，俞意衡浮現出一種念頭——或許以前那些巧合是柏霖一直都在等他？
    等待的滋味原來是這樣。怕錯過，又會因為等不到而失落。
    俞意衡下線吃完午飯又一頭栽進神域。
    依然沒有等到柏霖的上線。
    周一下午時，陳婉怡看到失魂落魄的俞意衡湊過去悄聲詢問：“哥，你怎麽了？感覺你狀態很差，你遇到難事了嗎？”
    俞意衡揉了揉眉心，隻是一天半沒見到柏霖就變成這樣。不安感侵占內心的滋味太難熬。
    心頭空落落的感覺，想見柏霖，同樣擔心柏霖。到底是什麽事，會讓柏霖一聲不吭就沒再上線？
    他們局限在遊戲裏的關係，在這種時候顯得太過脆弱。
    就像陳婉怡說過的那樣，通過神域建立的關係短暫又易碎。
    俞意衡搖頭，“沒，你在家玩神域要是看到柏霖在線就給我發個消息。我跟陳家齊先去上課。”
    陳婉怡立即明白俞意衡狀態不佳的原因，站直身子保證道：“好滴，看見柏霖就立馬下線給你發。”
    俞意衡在上課期間，時不時去看手機。
    陳家齊一臉驚奇，“衡，你在看什麽呢？等柏霖消息？”
    俞意衡心想要是有柏霖聯係方式也不至於讓他魂不守舍。
    “沒加聯係方式。”
    “？？？”陳家齊更加驚訝，但是沒多嘴去問。
    上完課，沒等到陳婉怡消息的俞意衡跟陳家齊一起回家。
    陳家齊回家沒多久就被兄弟們叫出去喝酒，順便問俞意衡一句，俞意衡沒去。
    俞意衡隨便吃點就去神域，就在幽冥水域柏霖的家門口站著，站久了就蹲一會兒。
    可是怎麽等都等不到。
    直到一周過去，俞意衡心頭缺掉一塊。
    為什麽突然不辭而別？
    整整一周，俞意衡都沒想到理由。
    明明最後一次下線前的見麵還都好好的，根本就想不出究竟是哪裏出現問題。
    小漂亮，究竟跑去哪裏了？還是遇到危險了嗎？俞意衡的擔心幾乎要溢出心髒，卻又沒有一點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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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婉怡跟陳家齊也幫俞意衡留意柏霖的上線時間，三人出奇的一致都是沒有一次看到柏霖在線。
    陳婉怡猶豫朝俞意衡開口：“哥，雖然我不太相信柏霖是那種人啊，但是拿到許願珠以後就消失這種事很難不讓人聯想一下。”
    “會不會柏霖就是倒賣遊戲道具，從你這裏賺到就棄號了？”
    俞意衡沒吭聲，他不認為柏霖想賺錢會拿到一個許願珠就止住。如果柏霖需要錢，那就應該跟他在一起更久一些，柏霖可以跟他開口要，他也願意給。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彷徨無助。
    陳婉怡露出擔心俞意衡的表情，“哥，你清醒一點，柏霖跟你沒有現實見麵。網戀翻車的不是少數，何況你們一直都隻是在遊戲裏相處，這跟遊戲玩伴沒什麽區別啊。你就往好處想，少一個遊戲玩伴不算大事對不對？”
    俞意衡蹙緊眉頭冷聲糾正陳婉怡的話，“不是遊戲玩伴，我跟柏霖是戀人。”
    “我知道你跟柏霖是戀人，但現在不是找不到柏霖了嗎？你都等整整一周，沒有一點消息。哥，你繼續等下去不是白白浪費時間嗎？現在線下交通什麽都很方便，哪怕是線上也能有其他聯係方式，你跟柏霖之間除了神域什麽都沒有，你這麽陷進去……”陳婉怡很想說別傻了，可是俞意衡從來都不是需要她來點醒的人。
    果然，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俞意衡攥了攥拳頭，但稍微留存的理智告訴他，他現在就算是不爽也不該衝陳婉怡發火。陳婉怡說的都是實話，不過就是他不願意聽到的實話罷了。
    他跟柏霖之間確實是除去神域的交集外，再沒有任何聯係。
    俞意衡強壓著心頭的煩悶，嗓音低沉：“陳婉怡，別在我跟前說這些，我會忍不住想跟你發火。現在讓我自己安靜待著，你該幹嘛幹嘛去。”
    “……”陳婉怡欲言又止，但終究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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