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怡聽出陸澤銘說她樂觀是在很委婉的說她天真。但眼下這種情況，她實在想不出辦法，完全就是刀架脖子上，不管是伸頭還是縮頭都要挨上一刀。
    陳婉怡頹然回到沙發上坐下，看著像孤魂野鬼一樣在門口遊蕩的管家，心頭好似壓了千斤重擔，沉甸甸讓人難以喘息。
    見沒人說話，陳婉怡實在憋不住，選擇出聲打破安靜“你們有什麽好主意？出去就會變成跟街道上徘徊的npc一樣，那種狀態或許不算死亡，但對我們通關副本沒有一點幫助。不出去留在家裏，雨要一直不停，再像你說的那樣排水係統故障，橫豎都是死路一條。總不能在家裏祈求雨停吧，我們這些人哪有掌控天氣的本事？”
    沈延盯著外麵的地麵，雖然濕漉漉，但好在沒蓄起水。
    至少屋內的一樓暫時安全。
    陳婉怡說的沒錯，眼下給他們的路看起來都是絕境。要麽祈禱雨停，要麽就等死或者出去找死。
    祈禱這種虛無縹緲的事，不符合他處事的準則。與其那樣不如自己給自己個痛快，出去也好進入下一個副本。
    “連boss的影子都沒見到，沒辦法。”沈延說著，視線落在其他幾人身上，他想聽聽其他人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放棄，還是另有高招。
    陸澤銘瞥了眼沈延，緊跟著懶散表態“很遺憾，我也想通關。但是這個副本我得到線索的機會已經全用光了，這場雨不是我意料之中的發展，我也沒好主意可以帶領大家通關副本。”
    隻剩下俞意衡、柏霖和木白沒出聲。而俞意衡似乎跟柏霖在商量什麽，沒談攏的樣子。
    “我去試。假如能行這就是我們最後的機會，要是不行就殺了我。你總不能總對我那麽殘忍讓我親手殺你，這次也該輪到你來殺我了。”
    “我不許。單論對觸手的掌控，我比你更厲害。”柏霖眉頭皺的死緊，抓俞意衡手也是用足氣力，生怕俞意衡下一刻就衝出去脫離他。
    俞意衡輕歎一聲，他光想到不讓身體任何部位接觸雨水的辦法就是用觸手完美包裹住身體，這種辦法是否有效還需要嚐試。嚐試的人選，也就隻有他們兩大一小三個擁有觸手的人，但顯然說服柏霖是有難度的事。
    “知道你厲害，你可以操縱觸手來保護我，既然如此由我去嚐試也沒影響。”
    縱使俞意衡能說出再多理由，隻要柏霖不鬆手、不同意就無法實施。
    “哥哥忘記答應我的事嗎？你要成為第一個滿足進入第五層條件的人，我去嚐試最明智。”
    “……”俞意衡忽地就噤聲了，柏霖太在乎他最終能不能成為第一個進入第五層的玩家，為此他們在之前的副本裏柏霖付出太多。
    可是為拿到小金字塔就要一次次舍棄小漂亮，這種事……真的應該嗎？又值得嗎？
    就在俞意衡陷入懷疑沉思時，木白扯了扯俞意衡的手指，站在俞意衡和柏霖麵前。
    “爸爸、小爸爸，我去試就好了。我本來就隻是小爸爸的一部分，我誕生的意義就是為了守護你們，你們怎麽都把我忘了？”
    俞意衡和柏霖的話其他幾人聽到的不多，但木白一摻和進去，大家就算聽的一知半解也該想清楚兩人的盤算。
    俞意衡垂眸看向木白虛虛握著他手指的小手，他和柏霖自始至終都沒想過讓木白去冒這個險，這是屬於玩家的副本難境，跟木白沒有一點關係。
    哪怕到現在他也沒有因為木白的主動請求就鬆下一口氣。
    他和柏霖是可以從木白的嚐試得到觸手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但木白沒有為他們做這些的義務和理由。
    他們隻是掛名的爸爸，沒有真的為木白做過什麽。
    “沒有你的事，你誕生在世上就是獨立的個體。你屬於這裏，代表困境不屬於你，不需要做選擇。這種以命相搏的嚐試，跟你沒關係。”
    俞意衡說完就被木白急急反駁。
    “才不是，當然跟我有關係！如果不是爸爸們，我根本沒辦法離開深坑。既然終點早就書寫好死亡，我能活到現在都是爸爸們的功勞。如果沒離開深坑，我就沒辦法好好感受爸爸們對我的照顧。不管是遇到危險對我的保護，還是吃飯時幫我把麵包抹上果醬，還有趕路一直用觸手帶著我……經曆這些，我已經很滿足了。”
    俞意衡的臉徹底冷了，用力甩開木白的小手，木白被這股力道的慣性驅使摔到地上。
    陳婉怡心猛地一揪，快步跑到木白身邊把人扶起來。
    陸澤銘和沈延看到這一幕的表情也都帶著些許意外之色。
    隻見俞意衡冷冷睨著木白，再開口說的話語調盡顯刻薄。
    “滿足？你才活這點時間，究竟有什麽值得滿足的事？滿足我們無視你、苛待你？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買你的命，你要是覺得自己命賤一開始就不該來找我們。”
    光聽語氣誰都會覺得俞意衡對說話對象是毫不遮掩的厭惡。
    可是仔細聽聽內容，任誰都不會覺得俞意衡是真的討厭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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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白愣愣聽完仰著小臉朝俞意衡咧嘴燦爛笑，嗓音明朗“爸爸，謝謝你在意我、舍不得我。其實爸爸心裏什麽都清楚，不管怎麽權衡利弊，都是我去最合適。爸爸說這些難聽的話是想要刺傷我，讓我放棄這個想法。但是爸爸，我遠比你想象中了解你哦，我最開始盯上的就不是小爸爸，而是爸爸你。我是小爸爸的一部分，很清楚小爸爸不會對我心軟。雖然爸爸看起來冷漠無情、並且什麽都能看穿對我警惕戒備，但總是會心軟。”
    俞意衡本以為能讓木白傷心放棄這個危險的想法，現在看來他無論是打是罵都沒用了。
    俞意衡垂眸瞧了木白許久。那張跟他和柏霖都帶著幾分像的小臉，在聽完他說那些戳心窩子的話笑容燦爛明媚。
    俞意衡緩緩蹲下身子。
    即便是這種時候柏霖也拉緊俞意衡的手不敢鬆懈，於是俞意衡一隻手被柏霖牽著，蹲下身與木白對視，眸光裏充斥著複雜情緒。
    “你知不知道，本質上我們跟你沒關係，隻是副本設定才出現這種身份聯係。”
    單單因為這種聯係選擇的犧牲行為略顯可笑，畢竟他們一路上並沒有特殊對木白多好。
    木白伸出小手碰了碰俞意衡的臉，碰完像是察言觀色似的看向柏霖，見柏霖沒不悅表情才繼續大著膽子摸俞意衡的臉。
    “爸爸，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更多。不用擔心我，也不要為我難過，我和外麵街上的人沒有什麽不同。”
    陳婉怡聽到木白說這話實在是沒忍住，眼淚突然就從眼眶溢出來。
    俞意衡深吸一口氣，眼底被堅定取代，是下定決心的模樣。
    “心口不一倒是跟你小爸爸學會了。我會擔心你、也會為你難過，你和那些人不一樣，你是我和小漂亮的孩子。木白，我最後跟你確認一遍，你還有反悔的機會。就算被觸手保護著也可能會變成外麵那些人的狀態，你也堅持要去是嗎？”
    木白重重點頭，“是。”
    俞意衡單手環抱木白，陳婉怡早已泣不成聲。
    為什麽不雙手擁抱？
    實在是另外一隻手被柏霖嚴防死守，不肯撒開。
    木白走到門前，轉過身衝俞意衡和柏霖笑著揮手。那模樣就像是深知這次嚐試一定會失敗，這就是他跟大家最後的告別。
    下一瞬觸手從木白身體裏湧現，以極其嚴密的形態把木白包裹住，由觸手主導帶動包裹在裏麵的木白向外走。
    “哥，會成功吧？一定會沒事……”陳婉怡的話還沒說完，就僵在原地死死盯緊外麵發生的一切。
    隻見包裹住木白身體的觸手慢慢滑落，露出木白的身體，觸手不受控製耷拉在地上。
    木白和管家的表現沒有不同，在錯落的雨水裏徹底失去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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