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兒臣定不會辜負父皇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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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宮外,暴雨初歇的屋簷還在滴水。
    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低著頭,將一枚羊脂玉牌遞給守門侍衛。玉牌上“慈寧”二字在宮燈下泛著瑩潤的光。
    “這……”侍衛首領瞳孔一縮,轉身疾步進殿。
    劉德全踩著濕滑的青磚匆匆趕來,拂塵上的銀絲沾著水珠。
    “殿下隨咱家來。”他細長的眼睛在女子沾著煙灰的麵龐上停留片刻,突然壓低聲音:“殿下受苦了。”
    穿過三重朱漆大門,乾清宮內龍涎香的氣息撲麵而來。
    李雲初一進入殿內,看到高位上的人時,雙手不由得緊握成拳。
    李再榮一身明黃常服,正倚在紫檀案前揮毫潑墨,哪有一絲病容?
    這老東西以為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中呢?
    可惜了!
    她現在就要給他帶來變數!
    “兒臣叩見父皇!”她重重跪在冰涼的青玉磚上,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看到父皇康健,兒臣真是太開心了。”
    “父皇,兒臣今日前來,是受皇祖母所托,要把消息帶給父皇。”
    她眸色頓了頓,聲音提高了幾分,“淑妃已密令其侄從西洲調兵,不日將至京都!”
    狼毫筆“啪”地掉在宣紙上,暈開一團刺目的墨跡。
    李再榮抬頭,額角青筋暴起:“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真是兒臣親耳聽到的。”李雲初膝行兩步,故意讓袖口燒焦的痕跡更明顯些,“淑妃為此要殺兒臣滅口,昭陽宮已化作焦土……”
    她哽咽著指向頸側一道血痕,“玲瓏為護兒臣,被......被活活燒死在偏殿......”
    李再榮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案頭鎮紙。
    那是塊血玉雕成的臥虎,虎眼處兩點金漆已經剝落。
    李雲初注意到他拇指上還沾著朱砂,顯然方才正在批閱密奏。
    “兒臣僥幸逃出後,是皇祖母冒險給的玉牌。”她故意讓淚珠懸在睫毛要落不落,“可如今慈寧宮也被圍了,蘇嬤嬤拚死才把兒臣送出來......”
    殿外突然傳來三更鼓響。
    “豈有此理!”李再榮倏地站起,腰間九龍玉佩撞在案角發出脆響。
    他突然想到什麽,不由得蹙了蹙眉頭,“淑妃既已掌控宮禁,為何還要調兵?”
    “因為國舅爺和淑妃內訌了,淑妃想要立三皇子,可國舅爺嫌棄三皇子優柔寡斷,不配為儲君。故而……”
    她頓了頓,語出驚人道:“國舅爺要自立為王!”
    “砰!”李再榮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硯台裏的朱砂濺出幾點血般的紅。
    “柳明書居然是打著這個算盤,朕早知他不安分,沒想到這麽不安分!”
    “父皇!”李雲初聲音中帶著急迫,“西洲軍若入京,那京都城危矣。”
    殿內,鎏金更漏的水滴聲突然變得刺耳。
    良久之後,李再榮轉身,龍紋袍角在青玉磚上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
    他抓起案上禦筆,朱砂墨汁濺落在雪白的宣紙上,像一灘新鮮的血跡。
    “唰唰”幾筆,兩封密信已然寫完。
    隨即,他取過私印重重按下,象牙印章與紫檀案相擊,發出“哢”的一聲脆響。
    “拿著這封信去找江柚白,他知道怎麽做。”
    李雲初扯了扯唇角,江柚白那廝果然早就知道皇帝的全部計劃。
    難怪那日他的腿那麽軟!
    敢情從一開始就在演呢!
    她頷了頷首,“是!”
    李再榮眸色頓了頓,“這另一封是給邊洲守軍孟慶洋的,朕要你跟江柚白一起去邊洲搬救兵。”
    李雲初瞳孔驟然收縮,指尖在接過信箋的瞬間繃緊。
    孟慶洋是父皇最得力的手下,也算是父皇相對而言比較信任的人。
    白家滿門被滅那日,正是孟慶洋帶人把都護府圍的水泄不通。
    為的就是怕白家會有落網之魚逃出!
    過往的仇人,她要一個個清算。
    如今可算是把網布到邊洲了!
    她迅速低頭掩飾眼中翻湧的殺意,語氣低沉道:“兒臣明白,兒臣定不會辜負父皇所托。”
    李再榮抿了抿唇角,語重心長道:“昭兒,事關重大,父皇如今能信任的人隻有你了,你務必要把此事辦好。”
    他歎了口氣,“小白什麽都好,就是太過貪玩。你們去邊洲的路上,你千萬要盯緊他,不要讓他因為玩樂耽誤正事。”
    李雲初勾唇冷笑,這哪裏是怕江柚白貪玩!
    這分明就是讓她監視江柚白。
    她這個父皇,對誰都不能全部信任!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疑神疑鬼!
    她迅速將信箋貼身收好,乖巧地點了點頭,“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盯著他,不讓他踏足風月場所半步。”
    李再榮快步走到青銅輿圖前,手指劃過西洲與京都之間的關隘:“西洲軍最快也要三十五日才會到京都城。”
    指甲在邊洲位置狠狠一戳,“邊洲距離京都更近,你們日夜兼程趕路,援軍定能比西洲軍更快趕回京都。”
    “昭兒,父皇和整個大燕的生死榮辱就都交托在你手上,一切就拜托昭兒了。”
    李雲初聞言,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再抬頭時,額上已見血痕,眼眶紅得像是抹了鳳仙花汁:“父皇能夠如此信任兒臣,是兒臣的福分。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托。”
    她的聲音哽咽。
    劉德全悄無聲息地出現,手裏捧著個紫檀匣子。
    李再榮取出一枚玄鐵令牌塞進李雲初手中:“從玄武門密道走。”
    隨即,他從九龍鎏金匣底層取出的物件在燭火下泛著詭異青光。
    那是枚骨雕口哨,哨尾綴著三根孔雀藍的羽毛。
    “拿著!”李再榮將哨子放進她掌心,“若小白不聽話,你就吹一吹這口哨……”
    李雲初頓時感到一陣刺骨寒意,“這是?”
    她佯裝困惑地翻看口哨,指腹觸到哨身上細密的紋。
    李再榮撫須而笑,眼角的皺紋裏藏著毒蛇般的慈愛:“那小子頑劣,朕隻好讓南疆巫師給他種了同心蠱。”
    “否則他日日流連花街柳巷,朕也管不住他。朕隻能出此下策,才能讓他安分點,這樣才能對得起他父親臨終所托。”
    用蠱蟲把人兒子煉成提線木偶!
    好個“臨終所托”!
    李雲初死死掐住掌心才沒冷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