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早已離心
    第二日，葉苑苨從不安中醒來。
    睜眼望去，發現蘇雲亦仍躺在那帷帳之內。
    平躺著，似乎一晚上都維持著那個睡姿。
    睡得極其安穩，呼吸沉重而均勻。
    他怎會那麽困？
    葉苑苨有些不解。
    從前在山莊時，她從未在早上醒來時見過他。
    為了練武，他起得極早，從不睡懶覺。
    葉苑苨盯了一會兒，起床來，急往營帳外走。
    營帳門口有兩個士卒把守。
    她對一個士卒道：
    “這位小哥，能否幫我通傳，我要見你們統領。”
    那士卒狐疑地看了看她，偏過頭，往她身後看。
    試圖通過門簾縫隙，往營帳內窺探。
    他們被派來時，交代要聽那公子調遣。
    並看住這姑娘，不允她外出。
    可沒說要聽這姑娘調遣。
    葉苑苨見士卒猶豫，隻靜靜等待，並不催促。
    那士卒瞧不見營帳內情形。
    垂眸思索片刻，想著這姑娘畢竟身份不簡單。
    還是不要怠慢為好。
    於是道：“好，你等著。”
    ——————————
    天光微亮。
    須臾，葉苑苨被帶至康安平的營帳。
    康安平坐在茶幾前。
    正神色陰冷地跟親衛交代事宜。
    見葉苑苨被士卒領進來，臉色立時變得柔和。
    他揮手屏退眾人。
    旋即起身，臉上綻放出溫暖的笑。
    穩步邁向葉苑苨，親切喚道：“苑苑！”
    葉苑苨佇立在門口，抬起淚眸。
    努力朝康安平擠出一抹柔和的笑。
    她想盡量對他笑得乖巧甜美。
    若從前那般，無憂無慮、天真爛漫。
    可她越笑越淒涼。
    她內心直覺，眼前人已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大哥哥般溫暖的世子。
    她甚至不能再叫他“世子哥哥”。
    康安平壓著內心波瀾走近她，一手輕輕搭上她肩頭。
    目光柔和，上下打量著她，緩緩道：
    “嗯，出落得愈發漂亮了，隻是看著清瘦不少，往後得多吃點啊！”
    葉苑苨不想再浪費時間。
    她想知道深非也怎樣了。
    若不早想辦法救他，他定會被殺吧。
    她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康安平措手不及，忙去拉她的胳膊，
    “苑苑，你這是何意？”
    葉苑苨收起笑容，仰起臉龐，淚水嘩嘩而下：
    “求統領大人，放了我和深二公子！”
    語畢，重重磕下頭去。
    康安平猛地一怔，呆立當場。
    看來，她已然洞悉一切。
    可是，他不能答應。
    他急忙蹲下身，輕輕將葉苑苨的頭扶起。
    眼中滿是疼惜之色，輕聲問：
    “你，用過早飯了嗎？”
    葉苑苨止住淚，微微一愣，下意識搖頭。
    “快些起來，先用早飯。”
    康安平說著，順勢將她緩緩扶起。
    二人移步至茶幾旁。
    隻見茶幾上擺著簡單的早餐。
    一罐色澤微黃的小米粥，一小碟醃製的蘿卜幹。
    一籠小巧的素餡包子，幾個饅頭。
    葉苑苨向來看得開。
    不論發生何事，都懂得勸自己好好吃飯。
    可眼下，她當真吃不下。
    深非也究竟會被如何處置？
    他們會不會已然對他下手？
    她手持筷子，在米粥裏扒拉。
    將一小口包子送進嘴裏，味同嚼蠟。
    康安平依舊盈盈笑著。
    不時關切地為她夾一兩根蘿卜幹。
    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營地條件不好，你將就吃些。”
    “粥雖簡，卻養胃，你多吃。”
    “一路過來很辛苦吧？什麽都別想，先養幾天，吃好喝好。”
    ……
    他大口嚼著食物，好似這早餐美味至極。
    葉苑苨不時偷瞄他，隻覺自己的心與他相隔甚遠。
    她心中有諸多疑問：
    素菌是不是早就獲救了？
    人現在何處？
    他們又是怎麽救的？
    還有，他如何死而複生的？
    他會不會去爭那個位置？
    她忽然明白過來……靖鄉衛的組建，是為那個目的吧……
    她驚恐地睜了一下眼眸，迅疾低下頭。
    她不該明白這些……
    知道得越多，他們越不可能放她走。
    歲月如流，世事無常，如今她已與他們分道揚鑣。
    她隻想和深非也一起離開，去平木城救她父親。
    而後離開洪縣，尋一處隱秘之地，安度餘生。
    ——————————
    用完早飯。
    康安平一邊用錦帕擦拭嘴角，一邊對葉苑苨道：
    “苑苑，我還有事要忙，你先回去。”
    葉苑苨聞言，心裏又涼又慌。
    世子也不打算放過她和深非也！
    他變了，變得和蘇雲亦一般冷血！
    眼見康安平要招手喚士卒將她帶離。
    她忙起身，再次跪到他跟前，急切拉住他的手，討好地撫上自己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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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淚巴巴，聲音哽咽，小聲哀求：
    “世子哥哥，苑苑求求你！”
    “深二公子若不是為了我，他不會卷入這是非！”
    “我父親還在平木城，他是為了救我父親，才要前往！”
    說著，她慌忙舉起一隻手，神色決然：
    “我保證，你放了我們，靖鄉衛之事，我們定守口如瓶，半個字都不會往外吐露！”
    康安平一時神色肅穆，沒有回應。
    轉瞬，他臉上又揚起暖陽般的笑。
    他抽出手，端住葉苑苨的胳膊，欲將她扶起：
    “苑苑，蘇公子還在睡吧。你可知，他為何那般困倦？”
    葉苑苨一愣，緩緩起身，痛苦地蹙眉，搖頭，眼淚簌簌而下。
    她哭著跟他討命，他卻笑得這般溫和，透著股陰森。
    一時之間，她內心頗感無助。
    她摸不透世子的心思。
    隻覺他比蘇雲亦還恐怖。
    是那種隱匿於暗處，如幽森暗影般陰惻惻的可怖。
    康安平拉她坐到身側椅子上。
    她止了淚，木然坐在椅子上，木然盯著康安平。
    康安平帶著些打趣道：
    “他四天沒合眼了。一聽說你出事，馬不停蹄從洪縣趕來。”
    “十幾天的行程，隻用了四天。”
    “幸而你未出大事，否則，真不知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葉苑苨聞言，除了些微驚詫，內心毫無觸動。
    不管怎樣，他已然有了新歡。
    卻還要與她牽扯不清，令她惡心！
    他怎知她出事的？定是派了人跟蹤她吧！
    康安平似乎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感受不到她的情緒，繼續自顧自道：
    “苑苑，你、我、蘇雲亦，還有素菌，我們本該是一心的，對不對？”
    葉苑苨神色如霜，冷道：
    “世子哥哥，他表妹害死我姨娘，他卻偏袒庇護。”
    “他娶了賀汐汐。那賀家，設計陷害我爹，使其淪為階下囚。”
    “賀家對我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
    “正是賀家的追殺，我與深非也才會一路逃命至此，被你靖鄉衛擒獲。”
    “他不僅棄我不顧，還助紂為虐。我與他，早已離心！”
    葉苑苨說罷，眼角緩緩滑落一滴漠然而狠絕的淚。
    康安平靜靜聽完，手指撚了撚。
    僵了一瞬，扯了嘴角，笑道：
    “苑苑，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他比你，更仇恨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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