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念著舊情
    蘇雲亦下意識垂眸，用舌頭輕舔破損的下唇。
    舌尖觸到一絲血腥味。
    嘴唇微微發疼，似有些腫。
    總不能回，是苑苑咬的。
    他輕咳一聲，沒有答話。
    康安平緩緩回過頭去。
    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笑意：
    “他跑了，中了兩箭，跳崖，生死未知。”
    “幾百人竟都沒能攔住他。”
    頓了頓，又道：
    “絕境之獸尚思突圍。他一心求活，難擋。”
    “倒硬氣，叫人心生敬佩。”
    “深家竟出這麽個人，當真出乎我意料。”
    言罷，臉上笑意陡然轉冷。
    心中一動，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又何嚐不是困獸猶鬥？
    蘇雲亦聞言，不由轉頭往崖底瞧去。
    萬丈懸崖下，有一條湍急奔騰的河流。
    河水若巨獸，咆哮著往前行進。
    撞在突兀的岩石上，濺起如簇的浪花。
    河水在陽光下，閃爍著碎銀般的光芒。
    河流兩岸，怪石嶙峋。
    岸邊生長著大片鬱鬱蔥蔥的蘆葦蕩。
    康安平轉身，攬住蘇雲亦的肩，似笑非笑道：
    “你若能早些追出來，深非也興許跑不掉。”
    挑眉，有些打趣地問：
    “怎麽，被苑苑絆住了？”
    蘇雲亦聞言，臉龐微微一熱，沒有回應。
    康安平見狀，似自我安慰，又似安撫蘇雲亦，輕歎一聲，平靜道：
    “罷了，他逃便逃了，反正早晚有一戰。”
    蘇雲亦緊抿雙唇，沉默不語。
    他滿心憂慮，他們拿什麽去戰？
    就如今這靖鄉衛，鬆懈到連一個深非也都拿不住！
    又拿什麽去與正規軍應戰？
    看來，他還得繼續仰仗賀家，在朝堂之上多多培植勢力。
    思索片刻，蘇雲亦神色凝重，沉聲道：
    “殿下，靖鄉衛弊病叢生，當務之急，需大力整治。”
    康安平不置可否，點了點頭。
    隨即收回搭在蘇雲亦肩上的手，背到身後。
    蘇雲亦神色微凝，艱難開口，試探道：
    “殿下若不嫌，我聞影營裏有治軍之才。”
    “不若，我挑十幾人贈予殿下。”
    “讓他們駐紮到各營之中，與都尉共理靖鄉衛。”
    “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康安平微微一怔，旋即展顏笑道：
    “蘇兄美意，自然求之不得。”
    “隻是近日父親舊部前來投奔。”
    “他們對父親忠心耿耿，如今一心扶持我。”
    “這些人深諳治軍之道，操練、布陣皆是行家。”
    “我正打算將他們安插進各營，故而……”
    說著，假意為難地瞥向蘇雲亦。
    蘇雲亦神色一肅，當即拱手，恭聲道：
    “是屬下逾矩了。”
    康安平輕笑，道：
    “哎呀呀，蘇兄，你怎與我這般見外了？”
    “我知你一心為我考慮。”
    “若無你在背後出謀劃策，我怎能走到今日？”
    “往後切莫再說這般生分的話。”
    蘇雲亦知他這玩笑般的言語中，不無對自己的敲打之意。
    他神色恭謹，微微垂首，拱手道：
    “殿下謬讚，蘇某實在愧不敢當。”
    “殿下雄才大略，萬事皆有定數，蘇某不過略盡綿薄之力。”
    “蘇某明白自己的身份，自明分寸，但請殿下寬心。”
    康安平抿唇，麵上浮起一抹淡笑，冷哼一聲，打趣道：
    “你來勁了？說些什麽話！如此見外！”
    二人並肩，閑聊著，往營地走去。
    “可想好了，如何安置苑苑？”康安平問。
    蘇雲亦無奈搖頭，“尚無頭緒。”
    康安平微微眯眼，試探著提議：
    “要不，先將她送去與素菌作伴？”
    蘇雲亦：“她一心想去平木城尋她父親。”
    康安平挑眉：“你允她去？”
    蘇雲亦趕忙道：
    “殿下放心，即便她執意前往，也絕無可能對我們造成威脅。她念著舊情。”
    康安平微微垂首，意味深長一笑，
    “她對我自是構不成威脅。”
    “可若她不幸被六皇子挾持，以此要挾你，擾亂我們的部署，你當如何？”
    蘇雲亦聞言，眉頭微蹙，沉默。
    神色間帶了幾分複雜。
    他因未克製對苑苑的情愫，而走了這一步錯棋。
    如今眾人皆知，她是他的軟肋。
    她的處境很危險，他亦然。
    自他助力世子救下素菌郡主，籌建了這靖鄉衛。
    他敏銳地察覺到，得厚王舊部擁護的世子，正不動聲色地將他從權力核心剔除。
    似是忌憚他勢力坐大，諸多事宜都背著他謀劃。
    並不與他商議。
    這還沒坐上帝王之位，便對他生出猜忌心。
    他隻感內心淒涼。
    可事到如今，他已是騎虎難下，隻能孤注一擲，繼續前往。
    ————————————
    回到營地。
    已不見先前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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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尉已將營地各事務打理妥當。
    營地被收拾得幹幹淨淨。
    士卒們各司其職。
    值守的值守，訓練的訓練，幹活的幹活。
    一切井然有序。
    仿若午時的廝殺全然沒發生過。
    眼見統領和那黑衣公子回來。
    都尉忙上前去迎。
    一時拿捏不準，這二人究竟誰才是真正的老大。
    隻因黑衣公子氣場實在過於強大。
    目光在二人臉上逡巡之時。
    冷不丁收到蘇雲亦冷冷遞來的一道眼色。
    都尉心中一凜，忙對康安平躬身拱手，誠惶誠恐地道：
    “統領大人，此前營地治軍疏失，實是屬下失職。”
    “屬下深知此罪深重，萬死難辭其咎。”
    “屬下已深刻自省，徹悟令行禁止、嚴整軍規的重要性。”
    “還懇請大人開恩，饒屬下一命，賜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往後，屬下定百倍勤勉……”
    康安平打斷他，笑道：“好。”
    說著，大步往自己營帳走去，
    “你進來，說說營地傷亡狀況。”
    都尉劫後餘生，高興道：“是。”
    急忙跟了上去。
    蘇雲亦隨即回到自己營帳。
    入帳見葉苑苨已穿好衣物，神色惶然地坐在床頭。
    他一踏入，她瞳孔猛地一縮。
    下意識雙手抱胸，將自己緊緊護住。
    那模樣，好似他……
    看來他午時那翻粗暴的舉動嚇到了她。
    嚇住她也好，看她今後還敢不敢隨便跟男人來那一套！
    換個男人試試，她還想安穩坐在此處？
    蘇雲亦沒好氣盯她一眼。
    她即避開，低下頭去。
    其麵上交織著氣惱與羞赧。
    蘇雲亦坐到茶幾後，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桌麵。
    陰沉著臉，靜靜盯著她。
    少頃，兩名士卒端著托盤步入帳中。
    托盤上，一大一小兩碗米飯。
    一盤熗炒青菜，一盤醬牛肉，一碗蔥花蛋湯。
    士卒擺好飯菜，即刻退了出去。
    香氣在空氣中彌漫。
    蘇雲亦咽了咽唾沫，對葉苑苨冷道：
    “過來，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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