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站在中間，將手裏的文件遞給江皎。
    少女有些瑟縮，眼神有些害怕的看著眼前的文件，久久沒有伸手。
    她扭頭看向喬安然，眼眶看著眼淚，彷徨的喊道：“媽媽，滿滿有點怕，媽媽...”
    喬安然心中一酸，轉身將女兒抱在懷中，柔聲安慰著她：“不怕，不怕，滿滿不怕，媽媽在啊，滿滿.....”
    江皌手中的溫度驟然離去，看著那雙熟悉的瞳孔中的出現的驚慌害怕，她仍未開口。
    江行舟看著眼前的一幕，莫名的無力感湧上心間。
    當斷則斷，不受其亂。
    江行舟銳利的眼中閃過決絕，沉聲道：“滿滿，你看著爸爸。”
    江皎向來聽話懂事，饒是再害怕，也還是依言從喬安然懷中抬起頭來。
    有些慌亂的眼眸乖巧的看著江行舟。
    在小時候，她就是這樣，江家人每每看到她這副模樣，都忍不住多疼她一些。
    江行舟也不例外。
    他垂眸不看少女的眼睛。這是他們必須告訴她的，即使他們現在不說，可紙包不住火，到時候若滿滿從其它地方知道這件事，會有更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
    男人喉結滾動兩下，終是開口：“滿滿，你不是我們家的親生女兒...當年在醫院，是你和皌皌被抱錯了...但我們會依然讓你留在江家，在外仍然是江家大小姐，隻是多了個同胞妹妹，我......”
    男人的聲音逐漸低下去，未盡的話語終被吞回腹中，他的眼眶也漸漸紅了起來。
    當初剛得知此事時的他心中也極為不好受，他甚至想過不告訴妻子這件荒唐的事。
    明明自己的家中有溫柔的妻子，出息的兒子，愛嬌的女兒，是每個人心心念念的家的模樣，可偏偏上天要開這個令人絕望厭惡的玩笑。
    可是不能，他不能就讓這件事就這麽掩埋過去，他也不能讓自己和妻子真正的血脈在外流浪，而他們，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也是直到昨日，他方才告訴妻子這件事，二人今日才從醫院將江皌接回江家，而後才有了今日的畫麵。
    江皎隻覺得腦袋在嗡嗡作響，她漂亮的大眼睛慢慢從每個人的臉上劃過，看著他們不忍的神色，通紅的眼眶。
    她忍不住喃喃出聲：“媽媽，爸爸...滿滿有點難受...滿滿聽不見爸爸在說什麽...”
    眼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滑落下來，溫度由熱變涼。
    天旋地轉間。
    江皎耳邊隻餘眾人驚慌的呼喚。
    ——
    色調明亮清新的房間內，粉嫩大床上，睫毛緊閉的少女慢慢睜開眼睛，聽著外麵隱隱約約的泣聲，眼角劃過淚水，身子慢慢蜷縮在一起。
    媽媽，爸爸，哥哥，皌皌姐姐，對不起，滿滿真的不想離開這個家。
    原諒滿滿。
    少女越發將自己埋入被子間，讓自己徹底被黑暗覆沒。
    外間。
    喬安然滿眼淚水，斥責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滿滿是我們的女兒啊，你不疼她了嗎？”
    江行舟麵色有些頹然，他將妻子抱入懷中，安撫道：“我知道，然然，滿滿當然是我們的女兒，可是，皌皌也是我們的女兒啊，我知道你的心思。”
    喬安然麵色一怔，隨即看向身旁一直默不出聲的江皌，她心中五味雜陳，轉身埋入丈夫的懷抱無聲哭泣。
    江皓也看向麵色淡然的少女，眼中劃過深思。
    方才他可看出來了，他這位親妹妹似乎對滿滿挺在意的，隻是不知道這在意有幾分了。
    他煩惱的抓抓頭發，開口：“我去看看滿滿醒沒醒。”
    江皌緊接著開口：“我也去。”
    話落，搶在江皓之前進了房間，順手反鎖了房門。
    江皓驟然被緊閉的房門隔絕在外側，一雙動人的桃花眼中滿是疑惑。
    回頭與同樣疑惑的江行舟對視一眼，而後再次盯著麵前的門。
    江皌並未在意外麵人的想法。
    她看著床中間膨起來的一處，握握拳，腳步放輕的上前走去，開口問道：“有興趣聊兩句嗎？”
    並沒有人回答，她也不在意。
    想著自己印象中的那雙淺褐色眸子。
    她臉上神情和緩許多，語調也溫柔下來。
    “你和原媽媽很像，那雙眼睛一樣的幹淨漂亮，隻不過她多了很多溫柔，你的鼻子和原爸爸的很像，一樣的挺翹，頭發也有點像他，卷卷的。”
    床鋪中間的一團輕輕的動了動，江皌很敏銳的察覺到，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轉而被濃烈的悲傷掩蓋。
    她再次開口，這次語中含了細微的哭腔。
    “對不起，是我讓你沒了爸爸媽媽。”
    無論是哪一方的爸爸媽媽，都是自己搶走了她的。
    床鋪驀然被掀開，大床上的少女漂亮的大眼睛眸光灼灼的朝她看來，澄澈明亮。
    江皌不自覺的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江皌再怎麽冷淡平靜，也隻是個十九歲的少女，心中的負罪感壓得她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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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著頭，努力平穩自己的情緒繼續道：“原爸爸和原媽媽......已經在車禍中為了保護我去世了.......葬禮就在七日後，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少女麵上一片迷茫，似乎聽不懂眼前人的話語。
    屋內陷入安靜，許久都未曾有人說話。
    氣氛一點點凝固，床上傳來聲響。
    彷徨的女聲響起，“你是說...我以後無論在哪裏都沒有爸爸媽媽了嗎.....”
    江皌猛然抬眸看向少女，急忙道：“不，江家夫妻永遠是你的爸爸媽媽。”
    語落，再次艱澀出聲的補充道：“原爸爸和原媽媽...也是你的爸爸媽媽。”
    少女驀然哭出聲，她看著眼前的人，心中被各類情緒充斥著，絞來絞去，弄得她難受不已，
    她隻能哭訴道：“我不知道怎麽辦......我應該怎麽辦啊......”
    自小無憂無慮的人在迷惘的時候總會想要尋找最依賴的人。
    她開始抽抽嗒嗒的道：“我要爸爸...我，我要媽媽....”
    江皌轉身打開門，喬安然立馬奔向床上的女兒，抱著人不停的輕搖著哄她。
    江行舟拍拍江皌的背，眼神示意江皓將人帶出去。
    江皓點頭應下，有些陌生的看著眼前人，放柔了聲音開口：“走吧。”
    江皌默然，率先邁步出去。
    少女哭聲破碎，仿佛找不到路回家的小孩，喬安然聽著心裏難受，也跟著流淚。
    不住地說著：“滿滿...我的滿滿...媽媽在啊...媽媽陪著你...”
    江行舟也上前，將妻子和女兒摟入懷中，仿若最堅實可靠的港灣，安靜的守護著他們。
    少女漸漸在母親溫暖的話語中和父親溫暖的懷抱中停下哭泣。
    抬起通紅的雙眼，淚眼朦朧的看著兩人。
    喬安然俯身摸摸女兒的小臉，又俯首親親她的額頭，左臉，右臉。
    這是她們母女二人自小的安慰暗號。
    果然，此番動作後，少女仍然像小時候一樣，眯著大眼睛，乖巧的在喬安然懷中蹭了蹭。
    喬安然緊緊摟著她，母親溫暖的懷抱給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而另一邊的江行舟，則像小時候哄女兒入睡一般，用低磁柔和的聲音將事情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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