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日般，兩人喂舒婉情喝了藥，又說了會兒話後。舒婉情便再次睡了過去。
    兩人安靜的退出房間。
    邵霆淵明顯感覺到，舒婉情昏睡的時間似乎在逐漸加長。如今隻不過在強撐罷了。
    或許是為了親眼見證紀家的結果；也或許......
    邵霆淵側眸，望向身側安靜不語的少女。
    他看見了少女眉間再次染上的輕輕憂愁。是了，自己都能發現，更何況是時時看顧，陪伴著舒婉情的紀書韻呢。
    生老病死是人間常事。
    可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夠接受身邊親愛之人的離去。
    如他和她，都不能。
    兩人默默無言走到了花園路口。
    紀書韻抬起頭，笑著道：“表哥，再見。”
    少女的強顏歡笑讓他胸腔有些發堵。邵霆淵眼眸沉了沉，屬於舒墨遠的書卷氣消散了些。他低聲道：“小五，不想笑，便不笑。”
    這話猶如一根細細的簽子，驟然讓紀書韻心底緊繃的那根弦斷裂。
    鼻尖酸澀來的太過猛烈。眨眼間，兩行清淚便如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往下掉，顆顆砸落到地上，迸開一朵朵的水花。
    她連哭泣也不敢大聲，隻有那瘦弱的肩膀在漸漸發抖。極致的悲傷和恐慌籠罩著她，壓得她喘不過氣。
    邵霆淵心髒仿佛被揪成了一團。少女的眼淚仿佛一擊擊的重錘，重重敲在他的胸腔，讓他有些發疼。
    他禁不住上前，長臂輕輕一攬，便將柔軟的人鬆鬆攬在懷中。給予她一個緊閉但寬闊的空間，讓她釋放自己的情緒。
    耳邊隻有又小又輕的啜泣聲，紀書韻哭的壓抑。邵霆淵衣擺處傳來輕微的拉力，胸膛處濕熱的觸感，燙的讓他心驚。
    他笨拙的安撫。
    “小五別怕......很快會好起來的......是表哥的錯，表哥不該那樣說話，讓小五流了淚......”
    “姑姑會好的，小五也會好的......小五別哭.....別哭了，好不好......”
    胸膛處的濡濕越發明顯，仿佛在邵霆淵心間燙出了一個窟窿，讓他失去了以往的冷靜。
    他努力將嗓音放的又輕又柔，手心在她肩頭輕拍，慢慢的安撫著懷中的人。
    男人寬厚的肩膀仿佛是堅實的避風港，壓抑許久的紀書韻忍不住發泄了一番情緒，直至漸漸平靜。
    邵霆淵則大大的鬆了口氣，連心髒處隱隱的痛楚仿佛都減輕了些，手心卻仍在少女肩頭輕輕拍打。
    他柔聲道：“小五。可莫在哭了。待會姑姑知道，我該是挨罵了。”
    聽見這句話，她輕聲道：“才不會，娘親疼表哥的緊。”話中是小女兒家的拈酸吃醋，透著隱隱的失落。
    邵霆淵笑道：“才不是。姑姑最喜愛小五。小五很好......”
    紀書韻一愣，下意識抬眼看他。便這般撞進男人深邃明亮的眼中，二人之間近乎呼吸相聞，紀書韻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她視線遊移，驟然觸及到肩處的玉白指節，再一看，自己仿佛陷在男人懷中。紀書韻突感一陣難為情。她急忙擦擦臉，快速從邵霆淵懷中退了出來。
    懷中人離開，邵霆淵順勢將手鬆開垂落在身側。香氣遠去，胸膛處驟然空了一塊，空落落的。
    他突然想將人再攬回懷中，讓她緊緊靠在自己的胸膛，望著自己的眼睛，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才好。
    這個念頭勢如破竹的闖入邵霆淵腦海。
    紀書韻偏著頭，紅著眼眶紅著臉，囁嚅出聲：“抱歉，表哥......”
    邵霆淵眼神深邃一瞬，轉瞬套上舒墨遠的殼，極具兄長模樣的開口：“無妨，也是我亂說話了。” 他語氣微頓，緊緊盯著人姣好的側臉，“小五......”
    邵霆淵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口，想要告訴她。但望著人，話似乎都被堵在了心間。
    他不忍見她難過驚慌的模樣，不忍再予她過重的壓力，耗費她的心神。
    最終，邵霆淵隻是搖搖頭，溫聲道：“小五很好。”
    紀書韻臉頰的紅暈更深了些。肩處的溫熱似乎還在，方才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
    這表哥，挺會裝。
    紀書韻低眸道：“表哥......也很好。”
    邵霆淵聽見這話，心中有些得勁，但又有些不得勁。
    邵霆淵，你有了非分之想。
    氣氛正好時，總是會有煞風景的人出現。
    紀書韻還未反應過來，麵前便是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影。
    邵霆淵眼神不善的望著這個不速之客。明杉孤身一人，身側沒了紀蔓。
    對於邵霆淵的視線，他挑眉，慢條斯理的扶了下眼邊鏡框，腳步不停，直至走到二人近前方才停下。
    他視線透過邵霆淵，仿佛看見了對麵紅著眼眶，身姿羸弱纖細的人兒。
    明杉慢悠悠開口，語氣中含著莫名的關心：“小五......這是怎麽了，可是有人欺負了你。”邊說邊用眼神再度在邵霆淵身上掃射。
    邵霆淵不等紀書韻開口，淡聲回應：“明少爺多慮，我自會將人照顧妥帖。”
    明杉腳步挪動，仍然絲毫未看見少女的一點影子。
    對於邵霆淵的話，明杉嗤笑出聲：“你是什麽身份，渾身透著窮酸氣。”他將話頭對上紀書韻：“小五，你該知道，父親對你的期望。”
    紀書韻瞬間驚慌一瞬，甚至不自覺地將手拽住了邵霆淵的後背衣衫。邵霆淵瞬間皺起了眉，黑眸凜冽，直直射向明杉。
    明家大少爺有何可懼，對於邵霆淵的視線，他笑意輕鬆：“何必這樣看我。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想得美了些。”
    邵霆淵還是第一次被人叫作癩蛤蟆，不過明杉話中的天鵝卻取悅了她。倒是沒說錯，他似乎是有點對這隻白天鵝有非分之想。
    他還沒怎麽著。紀書韻率先跳出來了。
    少女嗓音有些發顫，平常溫聲細語的人，如今倒是大聲了些。
    “三姐夫。墨遠表哥很好。他不是癩蛤蟆，他是飽讀詩書，進退得宜的朗朗君子。”她輕輕搖搖頭：“你不能這麽侮辱他。”
    邵霆淵看得清楚，紀書韻纖細的身子在細細發顫，顯然怕極了前麵的這人，但她仍為了自己，站在前方，反駁這人的無稽之談。
    邵霆淵說不出來什麽感受，但他和明杉同樣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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