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怎麽人走了,反而更惦記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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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鈴打小跟著爹娘走南闖北,繡工並不是她的強項。
    更別說現在的薑鈴還是個冒牌貨,這做飯的手藝是本能,還能掌握個七七八八。但女工這些就算了,她實在是看了就頭疼。
    所以除了嫁衣外,婚後日常要穿的衣服,舅母王媛都尋了外頭的繡娘來給她置辦。
    來置辦的繡娘是繡莊裏的老手,測身量的手段極為熟練。
    繡娘手上的寸尺和軟尺在薑鈴身上上下遊走,間或又讓薑鈴站直、呼吸,很快就記下了姑娘的身量。
    其實府中原先也有薑鈴的尺碼,但因為年頭時老夫人去了,薑鈴給老夫人守靈,哭得瘦了一圈,所以如今才重新記了尺碼。
    而在測量時,記著的繡娘也不禁在心中感歎,這眼前薑姑娘的身量較之前是更加柔媚。
    人這一身軟肉,也不知是怎麽長得,全往那該長的地方去了,實在令人豔羨。
    “好了,這身量都已經記下了。”
    “姑娘出嫁前,我們一定將衣裳都趕出來!”
    聽著這話,坐在主位的王媛是點點頭。隨後她又轉頭,看向了麵前的薑鈴。
    “鈴兒,你舅舅同你說了沒?”
    “這幾日,你也將東西收拾收拾。”
    “出嫁嘛,自然是要從自家出嫁的好。”
    說這話時,王媛的嘴角微微勾起。
    薑鈴不是個呆子,一下就曉得舅母這話是什麽意思。
    如今謝家還在孝期,謝孝想著若是薑鈴從謝家出閣,怕是會犯了忌諱。索性就同裴將軍商議了,謝孝出錢給薑鈴買間莊子,全做嫁妝給她添添底氣。等到成婚時,也好從莊子裏出嫁,不至於犯了忌諱。
    隻不過在外人眼裏,這從國公府裏嫁出去和從莊子上嫁出去,可是完全不同的身價。
    王媛厭惡薑鈴,自然是雙手同意讓薑鈴搬走,從自家莊上出嫁的。
    但幸好,裴將軍知曉這是謝孝疼他外甥女,並不因為薑鈴要從莊子上出嫁,而不是從國公府裏出嫁,就看輕她。
    不管是從謝家出門也好,還是從莊子裏出來,隻要這人是謝孝心疼的外甥女,他這筆買賣就絕不會虧!
    對此,薑鈴並沒有多說什麽。
    本來兩家就是聯姻,她已經是占了謝家的便宜,自然不好得寸進尺。
    就這樣,不多時莊子便買下來了,用的是外祖母謝老夫人留下來的體幾銀子。
    這錢是老夫人臨走時放在舅舅謝孝那裏的,說是要讓薑鈴嫁進來後有傍身的產業。
    如今薑鈴要嫁到裴家去了,這銀子謝孝自然要用在她的身上。隻是這樣一來,又惹得舅母王媛不快。
    說是自家的銀子,憑什麽便宜旁人。而謝孝聽了,隻覺得王媛膚淺,這薑鈴無父無母,雖然姓薑,但結親著實鏈接的是謝家同裴家。
    若是不風光,丟的還是謝家的顏麵。
    所以謝孝拿出大筆的銀子,吩咐管家添了不少奴仆,給莊子裏熱熱鬧鬧地掛上了紅、鋪上了紅。
    看著眼前的莊子,薑鈴也覺著稀奇。
    雖然在記憶裏蜀州薑家也有自己的梅花山莊,但這還薑鈴第一次有了屬於自己一人的莊子。
    雖然農戶不多,但這雙喜莊是她的產業,薑鈴看了就心裏喜歡。
    而在這時,舅舅派人來問薑鈴,莊子可還喜歡?還要添些什麽?
    薑鈴聽了,隻對舅舅提了一個要求……
    “舅舅,可否種些梅花?”
    “梅花可入藥,又能做糕團,是最好不過的了。”
    “阿娘從前最喜歡吃我做的梅花糕了!”
    梅花糕不是真的用梅花做的,而是用糯米、豆沙、紅綠絲做的,形如梅花的糕點,熱乎乎地吃進去,能將人的心都暖起來。
    聽說這糕點不是外頭有的,而是薑鈴從薑鈴阿爹老家那傳來的。為了討她阿娘歡心,阿爹甚至在做好的梅花糕上放上幾片洗淨的梅花,說是這樣能借梅花的香氣,吃起來也更加鬆軟香甜。
    想到這裏,薑鈴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耙耳朵的模樣……】
    【阿爹薑之涯到底是什麽人?】
    而此時,對麵的舅舅謝孝立刻就派人置辦了去。
    聽著薑鈴說的,恍惚間,謝孝也有些想自家阿姐了。
    從前他阿姐謝蓮君最喜歡的就是梅花。
    他那時還好奇,明明阿姐名字中帶著蓮字,為什麽不是最喜歡蓮花。但阿姐聽了,隻說蓮花雖出淤泥而不染,但依舊抵不過嚴寒。
    唯有梅花最是高潔,即便淩寒也絕不低頭。
    人活著應當同梅花一般,就算麵臨何種挫折,都不能輕易向風雪低頭。
    而眼前的外甥女薑鈴,果然是阿姐親生的。不僅長得同阿姐一樣,喜好的也同阿姐一模一樣……
    想到這裏,謝孝更是心生憐惜。
    而這邊,等莊子弄好了,得了舅舅應允,薑鈴便直接住了進去。臨走前,謝家從前跟著她的奴仆,薑鈴都將她們留在了謝家。
    就算是舅母王媛招呼,讓她帶幾個過去體麵些,薑鈴也沒要,隻說另買好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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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府裏頭的下人都姓謝,就算是走了也不會同她一心。所以薑鈴一個人來的,自然也是一個人走。
    隻是薑鈴這麽一走,謝府這邊一股暗潮卻是緩緩湧動起來。
    “薑鈴也真是忒小氣!”
    “不過是和她說了幾句小表妹要來的事兒,至於氣得給我下巴豆嘛!”
    “真小氣!”
    “還有也不知道她這手是怎麽長的,怎麽一個下了巴豆的鹵雞絲,也那麽好吃!”
    “進寶,你說說,這薑鈴是不是做菜時是不是不隻下了巴豆,還下了五石散啊?”
    “怎麽這外頭酒樓做的,都沒她做的半成好吃!”
    一邊說著,謝家三公子謝裕一邊是氣得甩下了手裏的玉著。
    見著公子爺這樣,一旁的小廝進寶也是感覺頭皮發麻。
    因為自從這表小姐走後,這相同的話,三公子已經說了好多回了。
    進寶嘴上是不敢說的,心裏卻是偷偷嘀咕。
    【這人薑姑娘在時,也沒見著三公子這樣惦記她啊!】
    【怎麽人走了,反倒是天天惦記著了!】
    【怕不是……】
    但那話,謝裕是決計不要聽的,進寶也心疼自己一月那幾錢的碎銀工錢,自然也是絕對不敢開口說的。
    而此時,謝裕是不曉得這身邊,從小跟著他一道兒長大的進寶的心裏的話,隻是依舊在那裏念叨著。
    “平日裏,也沒見著她這麽小氣啊!”
    “上次我就說她做的湯不夠鮮,她直接是抓了我和人比賽的寶貝鴿子,做了個叫花鴿子!”
    “我說她了沒!”
    “真是的,我這刀子嘴豆腐心的主,都一道兒住一個府上幾年了,她怎麽還不曉得!”
    謝裕說到這兒,一旁的進寶就想起那天,謝裕跳起來指著薑鈴送來的泥巴球和薑鈴說。
    “這土球子要是能好吃!我今天就把你的鞋底子都給啃了!”
    轉頭,開了那什麽叫花鴿子後,三公子就捧著那東西吃的賊香。
    到後頭知道是自己的寶貝鴿子做的,他不僅半點兒不可惜,還在那邊說,不愧是他養的,吃起來就是鮮甜。
    當場就喊人再去買了十幾隻上等的賽鴿,說讓下人們養著,下次讓薑姑娘再去給他做叫花鴿子。
    “使勁兒造!小爺我不差這些鴿子!”
    那時候,進寶見了,隻覺得他家平日裏最是精明的三公子,果然同薑姑娘說的一樣,還是個還沒長大的饞小子。
    光是嘴饞這一點,也活該他被薑姑娘明裏暗裏牽製著了!
    “我這回才說了幾句?”
    “她怎麽就氣得去莊子上了呢!”
    “哼!她個傻子!也不會找人打聽打聽嗎!”
    “我這小表妹才七歲!毛都沒長齊呢!就算是我送她些首飾,她也沒處兒戴呀!”
    聽見這話,進寶又在心裏暗暗歎氣。
    他都看得清楚的事情,這三公子平日聰慧,怎麽如今就看不明白咯!
    往日裏,這夫人最是厭惡表小姐。這平日裏克扣用度的事情就不在少數,這讓表小姐喊人打聽?
    哪個敢湊近她?
    “還有上回她放畫皮風箏嚇我的事兒,我哪裏同她計較了!”
    “還有上回往我鞋子裏放草蛇嚇我的事兒!”
    “真真是個惡女!”
    不過說到這兒,謝裕也突然沒話了。
    因為他自個兒也想起來,薑鈴做畫皮風箏嚇他,是因為他先故意在鬼節給她講了畫皮的故事。
    還有往他鞋子裏放草蛇,也是因為他先從樹上扔蟲子來砸她。
    不知道為什麽,一想起薑鈴,他心裏就窩火得厲害。
    明明在謝家住得好好的,幹嘛要到莊子上去住?一想到薑鈴如今不在謝府,他心裏更是氣得不行。
    謝裕越想越窩火,早知道祖母去世前,他就聽她的話了!
    這薑鈴雖是個攀高枝的,但比起外頭的那些人來,她好歹是不那麽讓人討厭。
    長得還能入眼、做人也利索有氣性,還會做一手好菜,其實他也不是那麽看不上她嘛……
    若是那時候他同她訂了親,那現在他就能上門去抓那丫頭回來了!
    想到這裏,謝裕突然心裏來了主意。
    “進寶!你趕快回去收拾收拾!”
    “明日備個最軟和的馬車!”
    “咱們去郊外收個帳!順便看看表小姐!”
    也不等進寶反應,謝裕就穿上衣袍出門打點去了。
    而此時,謝府裏除了謝裕在想薑鈴外,還有幾個人在想薑鈴。
    今日謝府裏的晚上,極為安靜。
    沒了往日裏忙活著三房送菜的人,此時回廊上是安靜得連針掉落的聲音,都聽得分明。
    深夜,原是安睡的時間,但此時謝家二公子謝康的房裏,還亮著燈。
    燈下,一個麵容溫潤的男子,正一邊看著醫書,一邊吩咐著外頭候著的小廝。
    “冬青,讓小廚房送碗麵來。”
    昨夜宮裏的太妃犯了病,連帶著太醫們也跟著折騰了一宿。謝康是太醫院裏最得貴人們信任的,自然得要跟著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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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針、備藥,好不容易才將人從閻王爺手裏救了回來。那時雖然忙碌,但謝康並不覺得疲憊。直到回到了房內,才發覺胃裏已經是餓得生疼。
    照道理說,人在極為饑餓時,吃什麽都該是香甜的。
    可一看見小廚房裏,那剛送上來的飄著濃濃油花的雞絲麵,謝康頓時就覺得胃口全無。
    他其實原本不算挑食,但薑鈴對他畢竟有前世的情分,再加上他的病症在於胃部,所以薑鈴平日裏沒少借著小廚房的名,細細精養著他。
    謝文、謝裕有的吃食,他自然有。
    謝文、謝裕沒吃過的,薑鈴也時常給他送來,為得就是能讓謝康的胃舒坦些。
    隻是這一切,她都隱去了姓名,隻說是小廚房給做的。
    但今日這事兒怕是瞞不住了。
    小廚房很快就送來了麵,隻是忍著吃了幾口,謝康便覺得膩慌得很。
    隻能是讓冬青倒了碗清水來,每根麵條都過了清水,去了油腥,才勉強能吃得下去一些。
    而在這時,平日裏最是和善、少苛責下人的他也忍不住多問了句。
    “冬青,最近廚房裏是怎麽了?是新換了廚子嗎?”
    “這做的飯食,都不是原先滋味了。”
    原本的雞湯麵裏雖然泛著油香,卻是潤澤全不膩慌的。吃上一口麵,喝上一口湯,別提有多舒坦!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吃這麵時他總能感覺到一股特別的用心。
    但此時這湯麵謝康卻是再吃不著了,好不容易才被薑鈴養起來的一點肉,眼見得就消下去了。
    所以今天謝康才問了起來。
    但眼下麵對著自家公子的詢問,眼前的冬青卻是覺得額頭冒汗。
    想了許久,最後還是沒把,這原來的食物都是表小姐親自給做的這句話說出來。
    “好像是換了。”
    “人廚子家裏有事兒,如今辭工不做了。”
    聽見這個,謝康難得的皺了皺眉眉頭。
    但很快,眉頭就鬆開了。
    “不做了,那這也沒法。”
    “也罷,你明日同劉媽媽說說,如今這新換的廚子不得用。”
    “還是另換個好的來吧!”
    聽見這話,冬青隻覺得額頭上的汗更多了。
    這廚房裏的廚子是他阿叔,要是讓他阿叔曉得了,他隨意撒得一個謊,害他丟了活計。怕是要連夜趕到他家,殺了他!
    但此時他已經是騎虎難下,要是把真相說出來,按照自家公子的個性,怕是直接連他的活計都要撤下了。
    想到這裏,冬青的心裏是萬分想念薑姑娘。
    若是她在就好了!
    她若是還在,二公子能養得好些,他阿叔如今也不至於要丟了活計!
    不過,薑姑娘還會回來嗎?她還會給二公子做吃食嗎?
    想起薑姑娘最後一次來送雞湯麵時叮囑的話,冬青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那語氣,就跟以後再不來送了一樣……
    想到這裏,冬青隻覺得自己同阿叔的活計,恐怕都要岌岌可危了!
    這邊謝康的小廝在頭痛該怎麽同少爺交待,好保住自己同阿叔的營生時,另外一邊大理寺的一個房間內,謝文的思緒也飛到了蜀地。
    看著手上的卷宗,上麵說的是京城裏一個蜀地的婦人殺了她相公。
    看見蜀地這兩個字,莫名的謝文就想到了薑鈴。
    薑鈴前些時間已經搬出了謝家,原以為是去莊子上鬆鬆氣兒,沒想到這一去就不回來了。
    想起那天他去給阿娘請安,偶然聽見阿娘同底下仆婦說的話。
    “好了好了!總算是離開了!”
    “太子都說了謝蓮君是不安分的主!她生下來的賤蹄子,又哪裏能是個安生的?”
    “瞧她那胡媚的樣兒!簡直和謝蓮君一模一樣!”
    “那老虔婆還想讓她入謝家的門!嫁給文哥兒!想得美!”
    “我怎會讓她害了我的孩兒!”
    謝文早慧,早就知道自家阿娘不喜姑姑謝蓮君。
    阿娘是個端莊的京中閨秀,但姑姑謝蓮君卻是個同世家閨秀不一樣的主兒。
    她最是敢愛敢恨,心裏一旦有了主意,便是誰都改不了她的意的。
    記憶中,小時候他阿爹身旁還有幾房姨娘,姑姑常會在阿爹同姨娘摻和時,當麵斥責阿爹。
    她同阿爹說要想以後位列三公,家裏就必然要幹淨清爽。後宅的女人越少,風水才越好。
    也會在阿娘逼他讀書時,帶他溜出府去。
    阿娘不是壞人,隻是太重禮法。
    當初姑姑被斥責一事,連帶著阿娘在外頭抬不起頭來,所以才有些怨懟。
    所以為了阿娘,就算他……
    他也是不會讓薑鈴進門的。
    對,絕對不會!
    但不知道為什麽,今日看見蜀地這兩字,謝文卻是在想那天他偷聽到的阿爹同薑鈴囑咐的話。
    阿爹說,去了莊子,以後就不好常回來了。
    若是他早知道薑鈴真的不回來了,那天她送雞湯來時,他該出去道一聲謝的。
    對,隻是道一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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