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謝家這裏，有人看著單子，臉上全是疑惑。
    “父親，今日怎麽請了裴家？”
    因為老夫人開春才病逝，謝文的生辰也不好大辦。所以早些時候謝孝就同謝文說了，今年他生辰家裏隻小辦一下，請幾個親戚過來，隨心吃喝上一頓就是了。
    這點，謝文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畢竟聖上以孝治天下，家中長輩才走，晚輩就大肆宴席，顯然會招人非議。
    隻是他記憶中裴家同謝家著實沒什麽交情，怎麽這次內家的宴席，還請來了裴家人呢？
    而此時聽見兒子問起，謝孝才同謝文說。
    “以後咱們同裴家就是親家了，自然是要多多往來。”
    【親家？】
    謝文畢竟是大理寺少卿，平日裏對案卷上的蛛絲馬跡都不會放過。如今聽見親家這兩個字，他心裏也立刻有了猜測。
    裴家隻有一個裴鈺，自然不會同謝家的兒郎結親，那麽便隻剩下一個了。
    “難道是薑家表妹？”
    瞧見兒子的腦子反應這樣靈活，謝孝也是欣喜地點點頭。
    “沒錯，就是鈴兒。”
    “她如今已定了裴家的小郎，再過半旬就要過門了。”
    “你這個做大舅哥的，今日要好生提點提點你未來的妹夫才是！”
    “等這成親的時候，還得你背著你表妹上花轎呢！”
    謝孝看著眼前的兒子，突然想起，這鈴兒都已經成婚了，自家這大兒子的婚事也該要考慮考慮了！
    隻是他沒想到，此時自己在那邊忖度著大兒子的婚事。另一頭謝文的心裏，卻是被他剛剛說的話給震驚到。
    【如今已經定了裴家的小郎，再過半旬就要過門了！】
    【怎、怎麽會這樣！】
    【薑鈴，她不是一直想著要嫁進謝家嗎？】
    謝文的驚詫，薑鈴自然不會曉得。
    此時同舅母王媛坐在女眷的席麵上，薑鈴隻覺得自己是砧板上的肉，被人變著花樣的瞧著。
    “呦，這是哪家的姑娘？竟出落的這樣水靈？”
    “謝夫人，什麽時候您瞞著我們，生出了這樣個貌美的女兒呀？”
    “怎麽如今才舍得把她帶出來給我們瞧瞧呀？”
    薑鈴的樣貌本就出挑，再加上今日刻意打扮，跟著舅母王媛一出場，便是讓幾個家中有適齡兒郎的夫人都盯直了眼。
    她阿娘謝蓮君是清瘦的美人兒，而薑鈴則是生得比阿娘更豐潤些，打眼一看，眉宇間同舅舅謝孝有幾分神似。
    幾個夫人見了，還以為這是謝府裏藏著的庶出女兒，今日跟著主母王媛出來打點的，所以才打趣了幾句。
    要知道這謝孝當初也是城裏有名的風流郎君，沒想到娶了相貌平平的王媛進門後，竟收了心。
    又同王媛生下了三個極出色的兒子，幾個夫人雖然麵上同王媛交好，但都在圈子裏，心中難免有些不服氣。
    因此今日見王媛帶著薑鈴出來，趕緊是說了幾句話來刺撓。
    果然，王媛聽見這話，心裏立刻有些不痛快，但眼下顧著麵子，臉上還是勉強掛著笑。
    “這是我家外甥女，叫薑鈴，是阿姐謝蓮君的女兒。”
    一聽這話，那些夫人紛紛對視一眼，隨後趕緊轉移了話題。
    都是相熟的世家，那些夫人自然也曉得謝蓮君的事兒。都是從年少時候過來的，曾經也向往過謝蓮君的風華，但後頭……
    誰都曉得這女子同太子間的孽債。
    當初太子一句“冶容誨淫，輕狂佻達”就毀了謝蓮君的終身，這謝蓮君就寫了詩句來嘲諷太子隻會看表象。
    雖然後頭太子被廢，但這聖人就太子一子，難保哪天不會傳位給太子。到時候若是太子還記得當初的事兒，找上門來該怎說？
    而且當初為了自保，甚至謝家也是自己將謝蓮君給趕出了長安……
    雖說聖人遷都，從長安到了洛陽，往日裏的家族也起得起落得落。如今謝蓮君的事兒，也早就無人提起。
    但凡是知曉些從前事兒的人家，還是絕不會沾上謝蓮君女兒的。
    【真可惜了，竟托生在她的肚子裏。】
    【不過，的確是像！】
    那些夫人雖然轉移了話題，但目光還是不自覺地在薑鈴身上打轉。
    薑鈴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那些目光裏八分的打量，二分的唏噓，看得人頭皮發麻。
    但盡管是這樣，她還是硬著頭皮在桌上陪著。
    她曉得這些人在打量著什麽，但她是阿娘的女兒，不管阿娘在這些人眼裏是怎樣的存在，在她眼裏阿娘謝蓮君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阿娘從前就常對她說……
    “鈴兒，你性子太柔，不願意做得罪人的事兒，怕遭人恨。”
    “可這世上，隻有無足輕重的人，才能不招人恨。”
    “要成事兒，人骨子裏得有氣性。”
    若是被人家隻打量了這麽幾眼，她就要羞愧離去，那也太讓人看輕她阿娘了。
    想到這裏，薑鈴定神坐下。對著周遭人暗自打量的神情，她隻是淡淡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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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著她這樣，舅母王媛是微微瞥過一眼，心裏暗自感歎。
    【今日這丫頭倒是乖覺，總算沒丟了謝家的臉麵！】
    雖然今日是謝文的生辰，但因為請了不少外男，這邊男女便是分席而坐。
    薑鈴此時在內席，而裴鈺也已經來了外席。
    一入席，他就被謝家老三給狠狠針對。明著是過來敬酒見見他這個所謂的未來表妹夫，實則卻是暗暗地在指著他這個武夫配不上他那個表妹。
    裴鈺是個心思細膩的，聽見謝老三這樣說話，他卻是有些奇怪。
    明明傳聞中是那薑鈴一心攀附謝老三，卻是攀附不上的樣子，怎麽如今謝老三卻一臉他搶了他媳婦的模樣。
    實在是奇怪！
    但這點裴鈺卻是沒有細想太久，因為此時的他已經被謝孝拉著，去見了不少的親眷。
    說是以後他就是他的外甥女婿了，同他半個兒子差不多。
    自然這親眷，也要早些認識才對！
    聽著他這話，裴將軍是笑開了懷，覺得這親結得不錯。
    隻是可憐了裴鈺，被拉著四處認人，就跟頭猴兒似的。
    內席裏，菜色不斷傳了上來，人們推杯換酒，聊前程舊事，不知不覺宴會便到了尾聲。
    隻是在這時，一個尖銳的女聲突然從外頭傳了過來。
    “呦呦！今日這樣的好事，怎麽沒請上我們家啊？”
    “這大公子做不了我們家的乘龍快婿，難道謝家就要同武城郡府斷交了嗎？”
    “謝夫人，今日你可得給我個交代呀！”
    聽著這聲音，薑鈴緩緩向前頭看去。隻見一個頭上插滿珠環，打扮的極為貴氣的女人走到了舅母王媛的身旁。
    而此時見著這人，王媛的眉頭微微一皺。
    【這門房是怎麽回事！怎將她放進來了！】
    來人席上的女眷都認識，那是武城郡夫人，一見著她來了，幾個夫人便暗自交換了個眼神。
    【今日可有熱鬧瞧了！】
    誰都曉得，這武城郡夫人不是個好惹的，而這半年來她同王媛，可謂是極不對付。
    外頭人並不曉得這王媛是哪裏招惹了武城郡夫人，畢竟一個是公侯清貴，一個是皇親國戚，平日裏交集並不算多。
    但誰都不曉得，謝家完全沒想惹上武城郡府，但武城郡府卻不會輕易放過謝家。
    這武城郡夫人是出了名的狠辣個性。平日在府內她對丫鬟仆從便是狠辣，凡是同武城郡王搭過話的丫頭，都要被她割了舌頭。
    若是哪日武城郡王酒後興了哪個，不到三天，丫頭不是莫名其妙死在府裏，就是被發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地界，生不如死。
    她膝下就一個獨女，生得性格粗暴，完全承接了她。平日裏對下人動輒打罵，視人命如同兒戲。
    前年冬日裏愛上了冰嬉，一個冬天，更是不知從府中抬出多少凍死的仆從。
    偏生這武城郡王還是聖人唯一的外甥。洛陽城裏人多有怨言，但終究沒人敢真的得罪他們家。
    而去歲，武城郡夫人托人來問過謝文的親事。說是他因冰嬉案審問她女兒時，她女兒覺著謝文是個極有男子氣韻的，所以吵著鬧著要嫁給他。
    武城郡夫人隻說她女兒是郡王千金，配謝文一個國公府的大公子綽綽有餘。
    但王媛聽了，卻是心中極不高興。
    在她眼裏，自家長子怕是公主都配得，她一個有名卻無實權的武城郡王，算個什麽東西。
    所以，她隻借口自家兒子年紀還小，如今隻專心政務，無心兒女私情，借此就拒了武城郡夫人。
    哪曉得今日她竟然直接就上了門來，而且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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