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引誘的何止是那些考生？
    這泡麵的香氣霸道，就連那巡邏的監考使也是被香得不行。
    晌午剛過，一位巡考使才巡邏到甲字號考棚裏，就見當中一個號舍裏，有個穿著精細的考生在拿著壺熱水燙麵餅子。
    他還在那邊思索，心想這熱水哪煮的熟湯餅？這考生該不會吃壞肚子，到時候還要找人來收拾肮髒物吧？
    但沒想到的是，就是那一碗不起眼的東西，被熱水滾燙燙的一澆，竟活脫脫就變成一份有菜有肉鮮美異常的湯餅！
    聞得才吃過了晌午的監考使，是忍不住喉嚨裏冒出口水來。
    原以為這考生吃的已經是奇貨，卻沒想到後頭那些似曾相識的香味從一個號舍又一個號舍裏冒了出來！
    那些手上捧著海碗的考生，皆是滋溜滋溜地吸著麵。不僅是麵，就連那僅剩一些稀碎的湯底，那些考生們也是通通喝了個幹淨。這情景看得不止是監考使，就連那來巡場的副考官，也是來了興致。
    “這是長安剛流行的吃食嗎？”
    “叫什麽名兒？怎麽這樣方便！在考試時吃，當真是絕了！”
    隻不過這話沒一個人答得上來，因為這考糧是薑靈才做的新鮮貨，除了國子監的監生外，沒人曉得。
    而此時，幾位大人心裏皆是好奇，恨不得立刻詢問那些考生究竟是從哪裏尋來的吃食！
    但如今正是考試，若是隨意搭話，難免有舞弊的嫌疑。所以眼下就算是心裏好奇得厲害，幾位大人也隻能暫時按捺下滿腹的好奇心。
    除了幾位文官外，考場裏為保持紀律，也有不少佩著寶劍巡場的武官。一個巡鋪官就眼尖的瞧著那正在吃泡麵的趙正，隻是同尋常人被香氣熏迷糊了不同，那個巡鋪官心裏想著的卻是別的事情。
    【這考生吃的東西……】
    【好生妙啊！】
    【竟然隻用熱水，就能憑空變出一碗麵餅！】
    【放在這兒用實在可惜！若是在行軍打仗時，能吃著這麽一份，想來兵卒們的士氣定會大增！】
    【若是將這事兒上報，肯定有賞！】
    想到這裏，眼前的巡鋪官忍不住為自己拍了一掌，隻不過他的動靜十足，旁邊的考生都被他嚇了一跳。
    正在吃麵的趙正，也差點嗆了口湯。
    轉眼三天考期，便臨近終結，考生們有的疲憊、有的心焦、有的更是隻想離開這小小的號舍，趕緊衝回家去。
    終於，考試結束的鼓鑼聲敲響，所有人隻能放下筆墨，收拾家夥。
    而此時，趙正的心裏是激動萬分。
    從前考童子試時，在號舍裏吃食上他就沒少受罪，每每考試完，人出去都要卸去兩分精神。
    卻沒想到這次製科考試，有了這考糧的助力，他的五髒廟得到了極好的供養，整個人考試時也能將全部心神都灌注到試題之上。
    以至於離開考場時，旁邊的考生大多是麵如菜色，而他卻是麵色紅潤，甚至比進考場前還要豐潤了一些。
    【果然！這靈娘子的考糧養人啊！】
    趙正心頭還在想，若是後頭還賣的話，他定要買幾包回去，讓阿爹阿娘也養養身子！
    當然如果此時薑靈能知曉他的心聲的話，一定會大聲製止他。
    這泡麵應急可以，但養生？那是扯遠了！泡麵的威力，懂得都懂！小小一包裏麵的熱量可不少，吃多了那菊花可是要受折騰的！
    而在這時，趙正正準備出去尋阿爹阿娘時，後頭一隻手卻是拍上了他的背。
    “留步！”
    趙正轉頭，隻見一個有些臉熟的陌生考生大聲喝住了他。
    他喊人的時候氣勢洶洶，整個人的臉都是黑紅黑紅的，看著格外嚇人。
    趙正的記性不錯，雖然考試時一直專心答題，但偶然的幾眼還是讓他記住了這個對麵號舍的考生。
    隻是，這人為甚找他呢？
    趙正一開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可算是逮著你了！”
    一邊說著，那考生還氣喘籲籲。但他此時也顧不得氣喘，隻是趕緊問了起來。
    “我都盯你三日了！”
    “你每日裏燙的麵餅子，到底是什麽東西！”
    “考了三天，就饞了我三天！”
    “到底是什麽！”
    這時，趙正才明白，這人原是被考糧招來的……
    而隨著這人的話，趙正隻感覺自己的脊背發涼。下一刻他便看到，周圍無數考生齊刷刷地轉過了頭，眼下都死死盯著這邊。
    這個問題可不隻是那考生一人的問題！更是千千萬萬個被泡麵折磨了三天的考生們的問題！
    【糟了！】
    這考糧是靈娘子為國子監考生特意做的，算得上是國子監的秘密武器。但如今看這架勢，他今日若是不說出這東西的來曆，旁邊那群考生怕是直接要生撕了他！
    在保守學裏的秘密和安好著走出考場之間，趙正陷入了深思。
    說還是不說？
    這是一個問題！
    而就在這時，一個差役卻是穿越人群而來，找著趙正，就是立馬要帶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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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穿青衣的書生！留一下！劉監考使找你！”
    聽見這話，趙正心裏奇怪，轉頭看了那差役一眼。
    考場內各司職責，所有人的衣服都不是混穿的。眼前差役穿的就是給監生們送熱水時穿的衣服，見他這樣說，想來真是劉巡考使找他！
    被巡考使找可不是什麽好事！
    但趙正自問自己答題全憑自身才學，從未做什麽舞弊的事情，好端端的巡考使為何要找他？
    可現在也由不得他多想，他一個普通學子，麵對堂堂巡考使，哪裏有讓人等的道理？
    所以不容他多愣，差役就引著他去尋了巡考使，這一去便是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而後頭想問他泡麵事情的考生，也隻能踹腳一下，然後自行離開了。
    見巡考使前趙正心裏有些忐忑，一路上不停在回顧著這三日考卷上的題目。心想若是巡考使問起來，自己決不能答得比寫題時差。
    可是沒想到一見著趙正，巡考使問的不是考卷上的題目，而是……
    “你在考場裏吃得湯餅叫什麽？是從哪兒來的？”
    聽著這問話，趙正一愣，原來不是找他的！而是來問考糧的！
    同外邊的考生們不同，眼前的可是巡考使，作為學生自然對他得要恭敬。
    所以趙正思索片刻後，就將考糧的來曆說了出來。
    聽得這東西竟然是國子監發放的專供國子監監生們考場吃食的，巡考使的眼裏不免有些失落。
    他家也有個女兒，尋了最好的師傅，送到了嵩山書院讀書，過幾年便也到了下場的時候。可這考糧專供國子監監生食用，就算是他想買，也買不著。
    思前想後，巡考使隻得作罷，讓趙正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趙正覺著今日這經曆可真是稀奇。為得這考糧，他竟然被兩次喊住！
    就在他要跨過院門離開時，身後又傳來了呼喚聲。
    “那個小子！停步！”
    趙正原以為不是在喊自己，但這時貢院裏考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前麵唯有個女生在走，這聲小子，隻可能在喊他。
    趙正回了頭，隻見身後一個佩著寶劍威風凜凜的武官朝著他走來。
    一湊近他，就開口問道……
    “你小子！這三天在號舍裏，究竟吃得是什麽！”
    “想死老子了！”
    得！第三回了！
    而在趙正因泡麵不斷被攔下時，朱雀大街上，薑靈正提溜著剛買到的食盒。
    自從那日宋管家知曉她家裏進賊了之後，每隔一日就會來她家看看。每次看時，都要問她這幾日附近可安穩，前一晚有沒有聽見什麽奇怪的動靜。
    甚至為了幫她防盜，還帶來了一批鐵蒺藜，放到了她家院牆頂部和屋頂邊緣。說是遊俠兒看見這東西，便不敢來招惹她家。
    對此，薑靈記在心裏。
    所以難得學裏放旬假，她就提前訂好了食盒，打算給一直照顧她的宋家人送點東西。
    金銀財寶，人家顯然是不稀罕的，所以最適合的還是做些吃食。
    而薑靈這批定來的食盒子裏，打開來恰好是九個四四方方大小一致的盒子，這東西放什麽都不如放蛋黃酥！一想到九個渾圓可愛的蛋黃酥放進格子裏，想想薑靈都覺得可人至極！
    蛋黃酥最重要的是起油酥，用上好的豬油能增香提味，能幫助麵皮變成層層的酥皮。
    還有包酥起酥的時候，也要注意力道。那接口處是肯定要捏緊的，若是油酥外露，那層層的酥皮便成了泡影。還有擀卷的時候，也要寬窄適中，才能最後造就口感酥脆的麵皮！
    當然裏頭的餡料也很是要緊！上好的鹹蛋黃加絞好的豆沙，兩相融合，才能鹹香可口，做好的蛋黃酥，就是不愛吃甜口零食的，瞧見了也要一次吃三個的。
    為得這蛋黃酥，薑靈更是許久前就請人在不大的院子裏起了個簡易磚窯。一開始請來的工匠還不懂這是什麽，幸好薑靈是美食博主，曾經為了烤軟歐包，還特意去學了這個。
    因此大概說了下磚窯要注意的地方，那些工匠就做了出來。雖然這一趟宰了她足有五兩銀子，但好歹這成品，薑靈用了就曉得，這磚窯是很不錯的！還算值得。
    等到新鮮的蛋黃酥出爐，薑靈自己就一連吃了三、四個，小虎子就更不用說了，足足吃了七個才摸著渾圓的肚子停了下來。
    就連一旁瞪小虎子，讓他別這麽不客氣、不要撐壞了肚子的李娘子，也是忍不住吃了五個，足見這東西的美味！
    “姨姨！這也太好吃了吧！！”
    “我從沒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比豬肉脯還要好吃呢！”
    原先在幫忙弄鹹鴨蛋黃時，小虎子還在疑惑這鹹口的東西放進甜食裏能吃嘛！
    可是在吃了這蛋黃酥之後，小虎子的腦袋裏隻有一句話。那就是——這甜鹹口的東西，真的太好吃啦！！
    若不是肚子有限，薑靈做的剩下也不多了，小虎子非要抱著姨姨的腿，再求幾個來。
    暴食一頓後，正好第二日是極好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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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靈將好不容易做好的蛋黃酥都裝進了食盒裏，足足收拾了三盒，等宋管家來時，就給了他。
    “阿翁，多謝您這些日子掛心我了！”
    “我這屋裏磚窯剛起，正好做了些吃食。裏頭有三盒蛋黃酥，給您一盒，另兩盒勞煩給宋世叔送去。”
    原本看見這東西，宋管家覺得自己是仆人，隻是聽主人辦事，不好收這禮的。但薑靈和他好一番拉扯，說要是他不收的話，以後她也不能白白受他的照顧了。
    這樣一說，宋管家隻好收下。
    於是他拿著食盒先是送去了自家，然後將剩餘兩盒提回了府裏，送到了宋祭酒跟前。
    看著眼前的東西，宋祭酒微微點頭。
    “這丫頭，倒是個知事兒的。”
    宋祭酒想了想，除卻一開始落戶籍、找房子外，薑靈幾乎是自己能解決的事情，都自己解決了，輕易不來麻煩他。
    倒是個同她阿娘一樣要強的。
    不過聽著管家說，送來的東西是吃食，似乎是偏甜口的。
    聽著這樣，宋祭酒便讓管家把東西拿一份送給夫人、老夫人吃，剩餘一盒他就帶到學裏給沈琛。
    “你拿去給她們，隻說是外頭買來的吃食，讓她們早些吃了。”
    這時，宋祭酒還不知道，因為這一盒蛋黃酥，他即將頭痛一遭。
    收到蛋黃酥時，宋夫人正好和婆母在一處閑談。
    聽得是郎君從外頭送來的東西，宋夫人和老夫人的眉眼都笑彎了。
    “不曉得明郎，送了什麽來？”
    “他每日裏忙著學裏的事情，難得想到咱們娘兒倆。”
    打開食盒後，裏頭就是九個圓滾滾的黃團子。
    老夫人是個頑童，她好奇地捏起一顆，那團子長得喜氣，卻不是她吃過的任何一種果子的模樣。
    “這東西倒是稀奇，沒見過呢。”
    “許是哪家店裏新出的點心，阿娘，要不咱們先嚐嚐？夫君送來的，定不是普通的東西！”
    聽得媳婦兒這麽說，老夫人是點點頭。看見她這樣，一旁的宋夫人是趕緊招呼下人準備茶水。
    此時她們隻當這是普通的吃食，完全不曉得這小小的圓團子，會徹底改變她們對果子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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