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司直才咬下半塊胡麻餅子，就被周錄事逮個正著。
    這廝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鑽出來，官袍下擺還沾著灰。
    “好你個崔兄！又背著咱偷吃獨食啦！”
    自從那日薑靈給做了胡麻餅子後，周錄事、李主簿和陳書吏，便是到了飯點兒，就往小院裏跑。
    崔司直嫌他們給薑靈添麻煩，三人卻是站成一條線，隻罵他：“你給靈娘子添麻煩添得，我們怎添不得？”
    李主簿更是背著手走來，冷冷地冒了句話。
    “咱們可比不得崔兄，能在謝少卿眼皮底下日日來打秋風。”
    說著，周錄事給薑靈送了銅鏡，李主簿給薑靈帶了自家結的枇杷，陳書吏則是送了薑靈些驅蟲的藥。
    再加上這小院裏的食材，謝文說了是從大理寺裏公出的，薑靈自然是更不好婉拒他們蹭飯的。
    反正在國子監裏也是做飯，在大理寺裏幹等著，也不如繼續研究廚藝。
    所以才三兩日下來，薑靈這院兒，幾乎就成了謝文他們的小廚房。
    隻是這日，薑靈才給李主簿端了碗杏仁核桃露出來，周錄事見了，是直接拿起“嗦”了一口，隨後連碗直接端著要走。
    “周兄！”
    李主簿剛要罵人，周錄事卻是已經解釋起來。
    “老李，這碗先讓讓我！等會兒我的凝香玉露飯全給你！”
    原來今日周錄事是接了公差，要同寺卿大人出去，但在出門前他還是放不下薑靈昨日說的杏仁核桃露，所以逮著空兒就出來先喝一頓。
    見著這樣，薑靈同謝文是對視一眼，對周錄事算是沒轍。
    而在這時，謝文忽然起身喊住了薑靈。他的指尖掠過桌案，不自覺地扣了扣。
    “靈娘子，同我來一趟。”
    聽見謝文這樣說，周錄事、李主簿是一下看向了自家大人。
    許是被他們的目光盯著，謝文才從嘴裏再冒出了句話。
    “今日他們送來一個極要緊的證物，你同我先去看看！等會兒，我還要同寺卿大人回話呢！”
    聽著這話，薑靈趕緊是拿布擦擦手，隨後快步跟著謝文走了出去。
    隻是，她才進謝文的廨房，謝文就是輕輕拍了拍她。
    “你的臉……”
    說話間，謝文用手指點了點薑靈的眉頭和耳邊。
    聽見他這樣說，薑靈也是一下愣住，隨後趕緊去屋子裏照了照銅鏡。
    大慶的官員大多愛體麵，謝文為了正衣冠，也是在房中備下了一麵價值不菲的大鏡。
    而此時對著鏡子，薑靈也是一下便發覺謝文說的是什麽意思。
    原來……
    她的臉上褪色了！
    易容的草藥已然失效，瓷白肌膚正從暗黃的偽裝下透出塊塊白瑕。
    雖然每日裏她還用碳粉補眉毛，但如今已經入夏，大理寺裏的碳粉遠不是她在家中特製的防水炭筆，汗水一冒，便胡亂暈了開來。
    更別說她算計著日子補的藥粉，如今也是漸漸褪色開來，露出裏頭白皙的皮膚。
    那些藥粉都放在田登坊家裏的隱蔽處，不是她自己回去，怕是誰都尋不得。
    更別說這易容的事情，薑靈是連李娘子也從未說過的，如今就算是想要補色，也很難。
    “我等會兒便讓人從庫房裏拿頂帷帽給你，這幾日，你先小心些。”
    “等那賊人捉到了，你再回去添補。”
    謝文很快就給出了解決的辦法，薑靈聽了想想，眼下也暫且隻能如此。
    於是等薑靈再度回去，頭上戴起帷帽後，周錄事和李主簿臉上都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靈娘子，你這是？”
    見薑靈帷帽遮麵，周錄事率先開口。
    “我剛臉上起桃花癬了，幸好謝大人幫我尋了帷帽。”
    聽見這話，周錄事和李主簿都有些關切，薑靈聽了隻說自己這是老毛病不礙事兒的。
    周錄事和李主簿又不曉得薑靈從前的事兒，自然不會懷疑她臉上一直帶著易容。
    所以這場謊，就這樣圓了過去。
    接下去幾日，即便是暑熱，薑靈還是忍著戴起帷帽來。
    而在這些日子裏，為了李娘子的安危，她是托崔司直日日給巡邏的兵士們送吃食，或是餅子或是糕點，吃得大理寺這些兵士們爭著要來出公差。
    眼下，崔司直正抱著食盒站在一旁，冷冷看著底下的弟兄們鬥嘴。
    “昨日你先去了，今日該我了！”
    “憑什麽！你那日可吃了四個蛋黃酥！我昨日才吃了兩個胡麻餅子，算起來還是我虧了呢！”
    看著往日裏一聽要夜間出公差，就躲得不成樣子的弟兄，如今是爭著搶著要出公差的樣兒，崔司直是恨鐵不成鋼！
    “都閉嘴！”
    “全給我按著輪值的來！不按的，都給我回大理寺做別的差去！”
    崔司直忍不住罵了出去，此時他看底下的弟兄們是恨鐵不成鋼。不過他也不曉得，底下弟兄此時隻覺得崔司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誰不曉得，這每日裏送來的吃食，崔司直都是一人拿了三份。美其名曰這是自己為弟兄們掙來的福利，自己自然要占大頭，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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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大人臉皮厚，那好歹再多要些啊！】
    這每日就要來七八人份的東西，大理寺那麽多弟兄，怎麽夠分！
    隻是這話，底下人是隻敢心裏想想。
    畢竟這崔司直日日跟在謝少卿身邊，手段可不比謝少卿的差!
    不過即便是這樣，大理寺的弟兄們搶了金吾衛的活兒，在田登坊是日夜巡邏著，連著十幾日終究還是沒見著張挑事兒的影子。
    直到那日，有人報護城河那裏撈著具腐屍。
    身形、穿著都同張挑事兒是一模一樣，屍體送去了大理寺裏，讓張挑事兒的妻妾過去認。
    妻妾們是一陣的哭天搶地，最後隻說那個就是張挑事兒。
    再加上仵作的查驗，確定了屍體死去的日子，差不多就是這幾天，算是大致是斷定了這屍體就是張挑事兒。
    聽見這話，謝文的眉頭才總算是舒展開來。
    很快，經過寺卿大人複議，這五百監生中毒案就結了案。
    薑靈也被人護送著，送出了大理寺。
    一到家裏，小虎子便是撲到了薑靈的身上，隻說想她。
    李娘子也是給她準備了火盆、柚子葉，一進來就讓薑靈趕緊跨跨、去晦氣。
    看著兩人這一通忙活，薑靈的心才算是定了下來。
    “靈姨，你為何戴著帷帽啊？”
    “我犯了桃花癬，明日我擦些膏藥就好了！”
    “那明日我先不去攤子上了，我要去摘些白鮮皮來給靈姨你治！”
    因為這話，第二日小虎子出去後，薑靈便特意給他留了門。
    那時小虎子和李娘子才出去，所以薑靈就趕緊去打水洗淨了臉。
    隻是她弄完這些，剛要出去換水時，卻在院子裏迎麵撞上個人！
    “沈大人！你怎會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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