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萬籟俱寂，菡意居的丫鬟小廝皆已睡去，唯獨孟憶歡在房中輾轉難眠。
    望著窗子外灑進來的那縷月華，她終是起身穿上了衣裳，決定一個人去外麵走走。
    清冷的月光灑在石板路上，照亮了承恩伯府每一個角落，孟憶歡望著這個前世今生困住了她一生的地方。
    感慨良多。
    如今司雲徽被自己送到莊子裏去日日折磨，薛婉柔也被自己在伯府打落到泥濘，就連那一雙狼心狗肺的兒女，也算是前途盡毀。
    自己親生的兒女也順心的記在了自己的名下，這一切應該算是順利的。
    可是深想下去，自己的兒女隻是自己名義上過繼來的，她心中還是有些遺憾，她想讓他們成為自己名副其實的兒女，而不是過繼。
    但如何才能做到呢？
    當年調換的證據早就被司雲徽他們處理的幹幹淨淨的，為她接生的產婆她讓人去查，早幾年前就去世了。
    想到這裏，孟憶歡心中還是萬般惆悵。
    她一個人若有所思，漫無目的在院子中走著，不知不覺間她就走到了如今司天闕居住的院子外麵。
    孟憶歡站在外麵朝裏麵看了一眼，她不想打擾兒子休息，因此沒有打算進去，隻是她的目光在望去的時候，忽然發現院子中坐著一個高大的人影。
    是誰？
    這麽晚不睡在那坐著？
    就算是下人守夜，也是在主子隔壁的房子，或者主子門口守著小憩，怎麽會有人坐在院子裏，而且還單手杵著頭？
    孟憶歡不由得好奇湊近看了看，借著清涼的月光，她逐漸發現這人影十分熟悉，直到走近後，一道凜冽的男聲伴隨著冷風傳來。
    “誰？”
    “阿晏，是你？”
    男子轉身瞬間，孟憶歡也終於看清了男子的長相。
    阿晏身上的警惕驟然消失，這才驚訝的朝孟憶歡看去，“夫人，您怎麽這麽晚了出現在這裏？”
    “我睡不著出來走走，你呢？為什麽坐在院子裏？我看你杵著頭，你是不舒服了嗎？”
    孟憶歡關心的朝阿晏看去，她想到剛剛看到阿晏的動作，似乎是有些頭疼的在揉著腦袋。
    阿晏淡淡點頭，“嗯，我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夢，然後有些頭疼，所以才想著出來透透氣。”
    這幾天，自從在吃孟憶歡給他開的藥，他總是隔三岔五的做夢，夢也是亂七八糟，斷斷續續的一些奇怪畫麵。
    甚至，有時候夢裏還會出現和大夫人相像的那張臉，這讓他十分不解，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對大夫人生出了什麽想法。
    所以，自己才會夢到她。
    可是，自己隻是個卑微的下人，與她之間有著天塹。
    他不敢肖想。
    “那可能是你的記憶在慢慢恢複了，頭疼的厲害嗎？若是實在忍不了，我可以幫你再開些止疼的藥。”
    孟憶歡當即猜測到了這是記憶在複蘇的前兆，也許在某一天阿晏就能想起自己到底是誰了。
    阿晏搖搖頭，“多謝大夫人，這點疼我能扛。”
    大夫人已經幫自己很多，他不想再麻煩她。
    “也行，你受不了的時候可以來找我。”
    孟憶歡淡淡點頭，然後跟著在阿晏對麵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阿晏心中微驚，借著月色他看到了孟憶歡臉上的憂愁，不知為何心底驀然生出一絲心疼，他忍不住開口：
    “夫人，您是有什麽煩心事嗎？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說說，有時候把不開心的事情宣泄出來別憋在心裏要好。”
    跟他說？
    孟憶歡意外了一瞬，幽幽月色下，對上他那雙棱角分明晦暗如墨的眼神，她內心忽然就
    產生了一種傾訴的欲望。
    “好。”孟憶歡鬼使神差的點頭答應。
    前世今生，自己一個人背負著血海深仇，背負著兒女的秘密實在是太累了。
    當然，她不會直接跟阿晏說自己的秘密，而是把自己的經曆說成了是她從別處聽來的一個故事。
    她一字一句的講起了自己前世的經曆，說到最後，竟然眼淚控製不住的落了下來。
    “夫人，您是不是和這故事裏的侯門主母同病相憐？”
    忽然，阿晏看到落淚的孟憶歡，目光認真的看向她，毫無隱瞞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很敏銳，在孟憶歡講這個故事的過程，他很明顯的感受到了她的情緒起伏，以及從故事裏的細節聽出了相似之處。
    聯想他自己在伯府見到的一切，他非常自然的猜到了孟憶歡講的故事其實是和自己相似的經曆。
    隻不過，她可能改動了一些說法，比如什麽重生之類的。
    “阿晏，你......猜出來了？”
    聽到阿晏的話，孟憶歡有些許驚訝，她沒想到他竟然這般聰慧。
    阿晏頷首，“從您對大少爺和小少爺他們的態度，以及老夫人二夫人他們的做法，這很明顯，大小姐和小少爺他們是你親生的。
    至於那個黃狗他其實就是伯爺，他與二夫人苟且，伯府一家都想趴在你身上吸血為他們鋪路。”
    “是，你猜的沒錯。”孟憶歡沒有否認。
    阿晏神色複雜的看著她，“現在他們都已經被您鬥下去了，夫人可還是覺得不開心，心中有憂愁之事？”
    他的目光充滿了不易察覺的關懷，可偏偏經曆了兩世，孟憶歡比從前敏銳很多，她自然是察覺到了阿晏那小心翼翼的關懷。
    不知為何，她心頭莫名一暖，心情放鬆，便對他訴說了自己的煩惱。
    “雖然如今看似我贏了，可是當年為我接生的證人都沒了，楚楚天闕他們這輩子在名義上都隻是我過繼來的孩子。
    甚至，有些小肚雞腸的人仍然會把薛婉柔的惡臭名聲牽連到他們身上。”
    隻要他們名義上是薛婉柔生的，或多或少對他們都有些影響，這是無可避免的。
    孟憶歡正為此發愁。
    “夫人，雖然證人都沒有了，但也不代表大小姐他們的身世真相不能公布。”
    忽然，阿晏淡淡出聲。
    孟憶歡驚訝的看向他，“你說什麽？難道你知道有什麽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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