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色還未透亮，林悅就被手機震動喚醒。屏幕亮起的冷白色光映著她眼下的青黑，被子邊緣結著薄薄的冰碴。她裹緊身上打滿補丁的棉被，對著虛空輕聲呼喚：“小月，簽到。”
    空靈的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恭喜悅悅簽到成功！今日獎勵：高精度電子測溫計一支。”林悅意念微動，一個巴掌大小的銀灰色儀器出現在掌心。測溫計造型簡約，邊緣有些磨砂質感，顯示屏上跳動著幽藍的數字。她摩挲著儀器邊角，金屬外殼上還帶著儲物格特有的冰涼觸感，儀器背麵刻著細小的英文標識，像是某種神秘的符文，心想這要是能解決大棚的測溫難題就好了。
    推開房門，廚房的白熾燈在晨霧中暈出朦朧的光圈。老式吊扇早已鏽跡斑斑，卻還在慢悠悠地轉動，攪動著懸浮的麵粉粉塵。媽媽正在揉麵，案板上撒著一層薄麵，麵團在她布滿裂口的手中被反複按壓，發出沉悶的“砰砰”聲。鐵鍋上方騰起的熱氣模糊了窗戶，林悅湊近灶台，看著鍋裏翻滾的小米粥，幾顆幹癟的紅棗在濃稠的粥裏起起伏伏，像極了她此刻忐忑的心情。“快盛碗喝，剛熬好的。”媽媽頭也不抬，說話時哈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小水珠，“你爸天不亮就去鎮上了，說再買點草簾子給大棚擋擋風。”
    林悅捧著粗瓷碗坐在飯桌前，碗沿還留著幾道細小的豁口。醃蘿卜條的酸味混著粥香，她用筷子戳著碗裏的紅棗，思緒卻飄到了大棚裏。去年冬天，為了搭建這個簡易大棚，父親把家裏的舊鋼管一根一根從倉庫拖出來，用砂紙磨掉表麵的鏽跡；母親翻出壓箱底的農用塑料薄膜，戴著老花鏡，就著昏暗的燈光，用針線仔細縫補破損的地方。縫紉機“噠噠噠”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母親縫補到深夜，手指被針紮出了血珠，卻隻是簡單包紮後繼續工作。而昨天傍晚那場狂風，把東南角的支架吹得嚴重變形，她和爸爸頂著雪搶修到天黑，手指被鐵絲勒出一道道血痕，現在碰熱水還隱隱作痛。
    “在想啥呢，快吃。”媽媽把一碟鹹菜推到她麵前，碟子裏的醃薑片已經發黑，“吃完去寫作業，你老師昨天還打電話問作業進度。”林悅點點頭，加快了扒飯的速度。碗底的粥已經涼透，泛起一層油皮，她皺著眉頭一口氣喝完，冰涼的粥液滑過喉嚨，激得她打了個寒顫。
    放下碗筷，林悅從衣櫃裏翻出最厚的羽絨服。這件衣服是表姐穿舊送的，袖口處的線頭又散開了，露出裏麵灰白的棉絮。衣服內側還縫著表姐手寫的暖心話語，雖然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每次看到都讓林悅倍感溫暖。她隨便纏了兩圈就往大棚跑。推開門的瞬間，寒風裹著細雪灌進衣領，像無數細小的冰針直刺皮膚，睫毛上很快結了層白霜。大棚裏比外麵更冷，塑料膜上凝結的白霜厚得像積雪，被風一吹簌簌往下落，砸在頭頂發出輕微的“簌簌”聲。她從兜裏掏出測溫計，對準塑料缽輕輕一掃。“滴——”顯示屏上跳出刺眼的 8c。
    “比昨天又低了兩度。”林悅咬著嘴唇喃喃自語。她翻開揣在懷裏的《藍莓種植手冊》，這本從縣城農技站借來的舊書邊角已經磨得發毛，裏麵夾著幾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藍莓種植技巧，邊角處還貼著用透明膠帶加固的便簽。書上密密麻麻地記滿了她的筆記，不同顏色的筆跡記錄著各種嚐試和心得。書上說“北陸”品種休眠期需要 5  10c的恒溫，可家裏這個用鋼管和塑料布搭的大棚，連最基本的保溫都做不到。她拿著測溫計在大棚內來回走動，每走一步，腳下的稻草就發出“咯吱”的響聲，發現靠近角落的溫度比中間低了整整 3c。
    “得先把漏風的地方堵住。”林悅在心裏盤算著。她跑到倉庫，厚重的木門推開時發出“吱呀”的呻吟。倉庫裏堆滿了雜物，牆角結著厚厚的蛛網，老鼠洞不時傳來細碎的響動。她翻出幾捆去年剩下的稻草，稻草堆裏還夾雜著幹枯的玉米葉，紮得她手背生疼。又找出一床破舊的棉被，布料已經磨得薄如蟬翼，散發著一股黴味，但她顧不上這些。寒風中，她和聞聲趕來的媽媽一起將稻草鋪在大棚四周，再用麻繩固定好棉被。粗糲的麻繩在她掌心勒出紅痕，每係一個結都要費好大的勁，手指凍得僵硬，幾乎握不住繩子。媽媽的手指也被麻繩磨得通紅，卻還不停地叮囑林悅注意安全。
    “歇會兒吧，手都凍紅了。”媽媽心疼地說，伸手想幫她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卻被林悅躲開了。林悅搖搖頭，又跑去把父親昨天拉回來的黑色遮陽網展開。遮陽網粗糙的邊緣磨得她手腕火辣辣地疼，指甲縫裏嵌滿了黑色的碎屑。她咬著牙將網子覆蓋在大棚外層，用鐵絲仔細地綁在支架上，鐵絲冰冷的觸感透過手套傳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等全部弄完，她的手指已經凍得失去知覺，連鐵絲都捏不住，隻能用牙齒幫忙咬住一端。在固定遮陽網的過程中，一陣強風突然襲來，差點把她吹倒，她死死地抓住支架，才穩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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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用測溫計測量時，溫度上升到了 5c。雖然有了改善，但依然遠遠不夠。林悅坐在大棚角落的塑料凳上，凳子表麵結著一層薄冰，凍得她直打寒顫。看著眼前五百個塑料缽，裏麵的藍莓種子安靜地躺在褐色營養土裏，和三天前沒有任何區別。她突然想起昨天縣農業群裏有人分享的視頻，用舊空調外機改裝恒溫係統。可家裏哪有多餘的錢買空調？更別說改裝需要的材料和技術。家裏的收入全靠父親偶爾打零工和母親賣些土雞蛋，就連自己的學費，都是東拚西湊才湊齊的。想起這些，林悅的眼眶不禁有些濕潤，但她很快擦掉眼淚，告訴自己不能放棄。
    此時牆上的掛鍾指向十一點，林悅想起父母中午要去養雞場修剪桃樹枝，得提前準備午飯。她拍了拍身上的稻草碎屑，往廚房走去。打開冰箱，裏麵隻有幾根蔫了的青菜、一塊凍得硬邦邦的豆腐，還有幾個土雞蛋。她係上媽媽的舊圍裙，圍裙上還留著母親做飯時不小心沾上的油漬和補丁。她把青菜擇洗幹淨，每一片菜葉都仔細衝洗，生怕有一點泥土殘留。豆腐切成小塊，先燒了一鍋水，水開後把豆腐放進去焯了一下，撈出來的時候，熱氣模糊了她的眼鏡。接著在鐵鍋裏倒了一點油，油熱後把雞蛋打進去，滋滋啦啦的聲音響起，金黃的蛋液逐漸凝固。她把青菜放進鍋裏和雞蛋一起翻炒，加了點鹽和生抽調味，最後把焯好的豆腐也放進去，煮了一會兒，一道家常的青菜豆腐雞蛋煲就做好了。又用剩下的麵粉，學著媽媽的樣子，揉了幾個麵團，做成饅頭放進蒸鍋裏。揉麵的過程中，她回憶起小時候幫媽媽揉麵的場景，那時的麵團總是揉不光滑，媽媽會耐心地手把手教她。揉麵機老舊的轟鳴聲中，麵粉揚起又落下，沾在她的鼻尖和發梢，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兒時無憂無慮的時光。
    忙完這一切，林悅趕緊回到大棚。她發現新覆蓋的遮陽網有一處被風吹開了，又重新用鐵絲加固好。再次測量溫度，顯示 4c，有了一點小進步。她蹲在塑料缽前，用竹簽小心地撥開表層的土，觀察種子的情況，卻依舊沒有發現任何變化。她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種子能早日發芽。大棚外的風越刮越猛，拍打著塑料薄膜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為她的堅持加油助威。
    下午一點多，父母從外麵回來，頭發上還沾著草屑。父親的手上多了幾道新的傷口，是修剪樹枝時不小心被劃傷的，母親的褲腿也被樹枝劃破了。“閨女，做啥好吃的了？”父親搓著凍紅的手，笑著問道。“青菜豆腐雞蛋煲，還有饅頭。”林悅幫母親拍掉身上的灰塵。飯桌上，三個人圍坐在一起，吃著簡單的飯菜。“味道真不錯，跟你媽做的有得一拚了。”父親大口吃著饅頭，誇獎道。林悅看著父母疲憊的樣子，心裏酸酸的，暗自發誓一定要把藍莓種好，讓家裏的日子好起來。她給父母夾了很多菜，自己卻隻吃了一點，把更多的食物留給了辛苦勞作的父母。母親看著她，眼中滿是心疼和欣慰，不住地叮囑她多吃點，別累壞了身體。
    吃完飯，父母稍作休息又要出門。“悅悅，你在家好好寫作業，別光顧著弄大棚。”母親叮囑道。“知道了媽，你們路上小心。”林悅應道。看著父母遠去的背影，她的心裏充滿了不舍和心疼。父親的腳步有些蹣跚，母親不時回頭望向她，寒風中，兩人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
    送走父母，林悅回到房間，翻開作業本。數學題像密密麻麻的螞蟻，看得她頭暈。寫了沒幾道題，她又擔心大棚裏的溫度，時不時打開手機查看測溫計app。看到溫度又下降了一些，她實在坐不住，穿上外套又往大棚跑。路上，她不小心踩到一塊結冰的水坑，差點摔倒，膝蓋重重地磕在地上，鑽心的疼痛讓她差點哭出來，但她咬著牙爬起來繼續往大棚跑去。
    在大棚裏，她想著白天看到的改裝視頻，開始在倉庫裏翻找能用的材料。找出來一個舊風扇和幾根電線，又把家裏不用的舊毛巾找出來。她嚐試著把舊風扇的扇葉拆下來，把電線連接到電熱毯的發熱絲上，再用舊毛巾包裹住，做成一個簡易的加熱裝置。在連接電線的過程中，她小心翼翼，生怕觸電，每一個步驟都反複確認。弄完這一切，已經快到傍晚了。她的手上沾滿了灰塵和機油，指甲縫裏也全是汙垢，但她顧不上清理，滿心都是對新裝置的期待。
    她打開這個自製的加熱裝置，忐忑地看著測溫計。溫度開始慢慢上升，最終穩定在 1c。雖然還沒達到理想溫度，但這讓她看到了希望。她興奮地在大棚裏跳了起來，感覺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白費。大棚裏的燈光昏黃，照在她滿是汗水的臉上，折射出晶瑩的光芒，仿佛預示著美好的未來。
    天色漸暗，林悅開始準備晚飯。她從地窖裏拿出幾個土豆，地窖裏陰冷潮濕，土豆上還沾著一些泥土。她削皮洗淨後切成絲，切土豆絲時，她的手有些發抖，差點切到手指。又把中午剩下的青菜炒了炒。煮了一鍋玉米粥，熬得濃稠香甜，為了讓粥更美味，她還特意加了一點堿麵。煮粥的間隙，她透過廚房的窗戶望向遠處的大棚，那是她的希望所在，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溫暖。父母回來的時候，飯菜剛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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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壞了吧，趕緊洗洗手吃飯。”林悅招呼著父母。飯桌上，父親說起今天在養雞場修剪桃樹枝的事，“那些樹枝得修剪得恰到好處，明年桃樹才能長得好，結的果子才多。”他詳細地描述著修剪樹枝的技巧和要點，比如要剪掉病枝、弱枝，保留強壯的枝條，還要注意樹枝的角度和分布。林悅聽著，心裏想著，種藍莓不也是這樣嗎，每一個環節都得精心照料。她認真地聽著父親的講述，還時不時提出一些問題，父親也耐心地解答。母親在一旁微笑著看著他們父女倆，飯桌上彌漫著溫馨的氛圍，驅散了冬日的寒冷。
    吃完飯，收拾好碗筷，林悅回到房間。她坐在書桌前，看著攤開的作業本，又想起大棚裏的種子。她在日記本上寫道：“今天雖然很累，但有了一點小進步。我相信隻要堅持下去，一定能成功。種子在努力生長，我也要努力學習，努力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好。”窗外，寒風呼嘯，大棚在夜色中靜靜佇立，而林悅知道，新的希望正在凍土之下慢慢孕育。她打開台燈，繼續寫作業，台燈的光暈溫暖而明亮，照亮了她努力前行的道路。在這個寒冷的冬夜，她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和自己肩上的責任，也更加堅定了要實現夢想的決心。她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會有更多的困難和挑戰，但她不會退縮，會一直朝著目標前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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