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堂走出來一個唐裝老者，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

    正是藏寶閣的老板，張濯的哥哥，張程。

    張程笑嗬嗬地走過來，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臉色鐵青的弟弟，最後目光落在孟軒身上，仿佛一個慈祥的長輩。

    “年輕人火氣旺，我理解，不過嘛，咱們還是和氣生財。”

    他拍了拍孟軒的肩膀，語氣溫和：“這瓶子，算老哥我看走眼了，確實不地道。”

    “這樣，假一賠十的規矩，咱們認，但那畢竟是震懾宵小的說法，真要按字麵意思來，同行都沒法做了，是不是？”

    說著，他話鋒一轉：“這樣，我做主，三十萬，雙倍賠給你，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

    “這以後在洛京古玩界，咱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覺得呢。”

    “哥！”

    張濯急了。

    張程抬手製止了他，依舊笑眯眯地看著孟軒，那笑容裏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行！”

    林綺羅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她叉著腰，杏眼圓瞪：“門口牌子寫得清清楚楚，假一賠十！白紙黑字，你們想賴賬？”

    周圍的吃瓜群眾也開始竊竊私語。

    “就是啊，藏寶閣這麽大字號，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嘖嘖，十五萬變一百五十萬，這要是賠了，張家得肉疼死。”

    “快拍下來，今天這瓜保熟！”

    孟軒也笑了。

    他往前一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全場：“張老板，照您這話的意思，怎麽，這規矩就貼著玩，逗我們消費者呢？”

    “我讀書少，就認死理，隻知道牌子上寫啥就是啥，今天這一百五十萬，少一分，咱們就從和氣生財聊到法治社會，您看怎麽樣？”

    “你他媽找死！”

    張濯徹底爆發了，指著周圍看熱鬧的人，麵目猙獰地吼道：“藏寶閣辦事，不想惹麻煩的都他媽給我趕緊滾蛋！”

    他這是公然威脅，拿整個張家的勢力壓人。

    果然，話音一落，原本還議論紛紛的圍觀群眾頓時鴉雀無聲，不少人默默地收起手機，悄悄往後退，眼神躲閃，顯然是不想摻和這渾水。

    轉眼間，店裏就空曠了不少，隻剩下幾個膽子大的還縮在角落裏。

    “怎麽說話呢！以理服人懂不懂？”

    張程重重歎了口氣，似乎對弟弟的粗暴很不滿，但隨即便看向孟軒，臉上笑容淡了幾分，眼神也冷了下來。

    “孟小友，我弟弟脾氣躁，你別介意，但他有句話沒說錯，行有行矩。”

    張程拍了拍手，立刻有夥計從後麵捧出一個托盤，上麵整整齊齊碼著三十遝嶄新的鈔票。

    “這是三十萬。”

    張程指了指托盤，然後目光銳利地盯著孟軒：“拿著錢離開這兒，今天這事，就到此為止了。”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孟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行，定金收到了。”

    他抬起頭，笑容燦爛：“剩下的一百二十萬我不急，就讓你們先賒著吧。”

    說著，他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店裏琳琅滿目的古玩，像是在挑選下一個目標。

    “張老板服務態度不錯，我心情好，決定再照顧照顧你家生意。”

    孟軒指著不遠處一個玻璃櫃裏的青花大盤：“那個盤子，看著不錯，多少錢，給我包起來！”

    張程順著孟軒手指的方向看去，臉色微微一變。

    那是一隻清乾隆時期的青花大盤，釉色青翠，畫工精細，擺在玻璃櫃裏，燈光一打，確實是件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他眯著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好眼力，這可是我們的鎮店之寶之一，乾隆官窯的青花大盤，市場價至少五十萬往上。”

    “不過嘛，看在小兄弟這麽有誠意，又幫我們驗了貨的份上，給你個實在價，三十萬！怎麽樣，夠意思吧？”

    孟軒摸了摸下巴，像是認真思考了一下：“價格倒也公道，行，就要這個了。”

    夥計小心翼翼地將青花大盤從櫃子裏捧出來，遞給孟軒。

    周圍僅剩的幾個吃瓜群眾也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價值三十萬的大盤到底有何玄妙。

    孟軒接過盤子，掂量了一下，手指在盤口輕輕摩挲。

    “嘖，這手感，這釉色，確實不錯。”

    他點點頭，似乎很滿意，然後，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手臂一揚。

    “啪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徹整個藏寶閣。

    價值三十萬的青花大盤，被孟軒像丟垃圾一樣，狠狠砸在了地上，碎成了七八瓣。

    “……”

    全場死寂。

    連林綺羅都驚呆了，她張大小嘴，半天沒合攏：“小……小孟，你……”

    張濯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你他媽幹什麽！瘋了嗎！”

    “瘋了？”

    孟軒一臉無辜地攤開手：“你這話說的，好像我砸的是真的一樣。”

    他彎下腰，從碎片中撿起一塊，指著底款的位置：“來來來，看清楚了，乾隆的乾字，左邊有日字沒錯吧，可您這底款，日字裏麵那一橫，是不是忘了畫了？”

    “按照規矩，假一賠十，這個盤子你賣我三十萬，得賠我三百萬，加上剛才欠我的一百二十萬……”

    他掰著手指頭，算得煞有介事：“一共是四百二十萬。”

    “張老板，你看是刷卡還是轉賬，或者再來點現金當定金？”

    張濯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給臉不要臉的東西！你真以為我們張家是好惹的？！”

    “啪！”

    一直沉默的張程突然抬手，狠狠給了張濯一個耳光。

    “閉嘴！還嫌不夠丟人嗎？”

    張程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之前的笑意蕩然無存。

    他不再看孟軒，而是背過手，緩緩踱步到門口，聲音冰冷：“孟小友，看來今天這和氣是生不了財了。”

    他停下腳步，對著門外的夥計沉聲道：“關門。”

    “哐當！”

    厚重的紅木大門被猛地關上，幾個膀大腰圓的夥計從後堂走了出來，隱隱將孟軒和林綺羅圍在中間。

    張程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總要吃點虧，才能學會什麽叫規矩。”

    說完，他對著那幾個夥計一擺手：“教教這位孟小友，洛京古玩行的規矩，是怎麽寫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