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京南這個人精，看穿她蠢蠢欲動的心思，主動問她想不想一起去。
    裴望渝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來，下一秒又轉瞬即逝，搖了搖頭，“山路不好走，我還是在家好了，別去給雷大哥他們添麻煩。”
    這個回答讓程京南莫名有些火大。
    他沉聲叫了一聲，“裴望渝。”
    裴望渝站在門口的屋簷底下，門口的一棵棗樹剛好遮擋住了一半的陽光，纖細到略顯羸弱的身體一半置身陰影一半承接跳躍的光斑。
    程京南伸手將她往外拉了一把，讓她整個人都被暖陽包裹，“堂堂正正地站在太陽下做你自己，心裏怎麽想的就怎麽做，永遠不用去遷就別人，任何時候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
    他穿著不合身的衣服，頂著一頭略微淩亂的頭發，背著光，說出的每個字都像裹上了電流。
    話音落下的刹那，裴望渝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抹暖意從指尖開始蔓延，而後和心跳發生碰撞。
    經曆了三年軟禁，承受了近乎滅頂的變故，當初骨子裏的淳善也變得麵目全非，以前本就是心軟善良的性子，現在更是會條件反射地優先顧忌別人的感受，仿佛自己才是做錯事的那個，而犯錯的人，沒資格提要求。
    她說要為自己活一次，卻仍舊改不掉瞻前顧後膽小怯懦，就像是一種應激反應，潛意識裏自己還在困境裏沒出來。
    程京南告訴她，永遠不用去遷就別人，要在太陽下堂堂正正做自己，這番話帶來的觸動有幾分，泛紅濕潤的眼眶或許能給出答案。
    “摘果子應該很有趣，我想去山上看看。”
    程京南眼底漾起滿意和寵溺，“那咱們一起去。”
    裴望渝忍著鼻酸點點頭，“好。”
    文心給裴望渝找了身自己的幹淨衣服換上，又給她拿了一個小背簍挎著。
    雨後的山路沒有裴望渝想象中那麽難走，太陽烘照了一兩個小時，路麵雖還是泥濘，卻不是那種一腳陷阱泥裏，帶起一腿泥點子的難行。
    裴望渝跟文心一人牽了一個小姑娘走在最前麵，雷悅心看著不到三歲，其實已經四歲多快五歲了，可能是營養跟不上，讓她看上去別的同齡小朋友更弱小些。
    程京南跟雷海走在後麵，看著時不時彎腰俯身跟雷悅心說話的人，他心裏就說不出的高興。
    就這種平時灰塵大點的地方都不願意去，還有潔癖的人，這會兒連手工定製的馬丁靴上裹滿了泥漿都毫不介意，不知道他是怎麽好意思罵程朝寧不值錢，讓人家去挖野菜的。
    到果園有一截爬山羊腸小道，雷海夫妻倆抱著兩個閨女，程京南見狀也朝裴望渝伸出了手，裴望渝擰著眉微微瞪了他一眼，捏著背簍帶子兀自往前走。
    程京南悻悻地笑了笑，緊跟在她後麵充當護花使者。
    路麵是沒那麽難走，但還是濕滑，裴望渝很小心地踩著兩邊相對硬一點的路走，程京南正暗歎沒想到她經驗還挺足，當下她就腳下一滑，直直朝前撲。
    人果然沒有經誇的。
    麵朝泥漿的前一刻，眼疾手快的程京南伸手圈住了她的腰，把人安全地摟在了懷裏。
    “我說什麽來著？你不讓我抱肯定要摔，這下信了？”
    親密的姿勢加上曖昧的語調，還有撲灑在耳旁的溫熱氣息，裴望渝的驚魂未定瞬間被羞赧的尷尬掩蓋，她揪著掀起的衣服下擺往下扯，掙紮著想離開跟個爐子似的懷抱。
    “我是被那根樹枝給絆的，又不是沒踩穩才滑的。”
    程京南順勢鬆開她，低頭睨了眼她口中的那根枯枝，“絆的還是滑的有區別嗎？不還是摔了？”
    裴望渝被噎住。
    看她滿臉通紅又找不到話反駁的樣子，程京南覺得歡喜又好笑，“手給我。”
    裴望渝盯著伸過來的掌心，“幹什麽？”
    程京南沒想她會乖乖聽話，徑直牽住那隻稍稍往身後縮了些的小手，“這路又滑又陡，我要不牽著你走，你還得摔，就當是我占了回便宜。”
    媽的，老狐狸不搞東遮西掩那套，反倒來了個直言不諱，給裴望渝的猶豫來了個嘎嘣脆，還在掙紮的小手霎時沒了下一步動作。
    程京南牽著她，微涼的小手在他燥熱的掌心裏也漸漸變得溫熱起來。
    “裴望渝。”程京南感覺到她的緊張不適，“我本來就在追你，我們兩個之間，你永遠占上風，所以不用害羞。”
    他直接就挑破了那層模糊糊的窗戶紙，裴望渝的思緒一時更加混亂，“我...我沒有害羞...”
    程京南輕輕捏了她一下，三分挑釁三分挑逗，“是麽，那你出什麽汗？”
    裴望渝躲閃他看過來的目光，“太陽這麽大，出汗是正常的。”
    這話聽著好像有幾分道理，如果她沒那麽不自然的話。
    程京南抿著唇，眼裏含著笑，“那看來你適應的還挺好。”
    他忽然牛頭不對馬嘴說了這麽一句，裴望渝沒有應聲，本能覺得這話裏有陷阱。
    果不其然，裴望渝微蹙的眉頭加深之際，他接著又道：“既然這樣，回曼萊後，我覺得咱們可以進入下一個流程了。”
    扭頭對上那道詭譎的目光，“什麽流程？”
    程京南握緊了那隻小手，眸光深邃而狹促，“當然是談戀愛前的流程啊，追人總不能光嘴上說說吧？不都得送個禮物吃個飯，再看個電影什麽的麽？”
    瞧瞧這話說的，除了電影沒看，這禮物還要怎麽送，飯還要怎麽吃？
    想單獨約會就說單獨約會，偏還要整個追人的噱頭。
    狹窄的小道走完，程京南也沒有要鬆手的意思，很平常的一個午後，陽光裹挾著雨後清香的山野，四周沒有嘈雜的車流人聲，隻有偶爾響起的蟬鳴鳥叫。
    心思各異的兩個人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又默契地扭頭碰撞視線。
    程京南眼底的溫柔溢於言表，“我追我的，不影響你考慮，所以你不用為難，你就敞開了想，想多久都成，管得搖頭還是點頭，反正到時候給我個信兒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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