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囂的夜風變成了無聲地侵入，裴望渝的思緒如同輕舞的碎發，漫無目的地飄動，卻又無法靜止。
    程京南在等她的回答，十秒、一分、記不得過了多久，車裏仍舊安靜如初。
    裴望渝沒有說話，也沒有推開程京南，凝滯的眼眸一幀一幀回放著什麽。
    是坐在深野包間裏流裏流氣的男人，是汀凜樓的沒安好心，是別墅派對的惡意針對，是餐廳裏不懷好意又直截了當的坐收漁利，是會所廁所裏的那條蛇之下的奮不顧身，是在被秦稚棠中傷後的安慰...
    站在漁村小屋外的男人依舊那副不著調的樣子，但他卻說隻要她願意，他可以去閻王殿幫她搶生死簿。
    公寓裏的向日葵和星星燈，老擁山的九死一生，還有剛才，他不顧自己的安全，露出後背也要護著她。
    裴望渝不知道程京南是什麽時候喜歡上自己的，又為什麽會喜歡這麽膽小普通的自己，她更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份青睞。
    眼裏閃過的畫麵忽的出現另一個男人的麵容，裴望渝呆滯的神情出現一絲鬆動，緊抿的唇瓣微微一動，那聲對不起來到唇邊，然長睫煽動的一秒，她恍惚看到，那朵明黃色的五瓣小花在廢墟之上輕輕搖曳...
    她退出程京南的懷抱，直愣愣地看著他。
    清冷跟灼熱碰撞，程京南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希冀凝固之後又被化為灰燼，風一吹，散了個幹幹淨淨。
    他沒有出聲製止下一秒會發生的心碎，隻是幽深的眸光漸漸變得黯淡失色。
    “你知道的，我喜歡過一個人很久很久...”
    來了來了，她帶著鋪墊走來了。
    程京南凝著她的眸子強顏歡笑，“沒關係，是我太心急了，我一時情緒上頭說了胡話，你別覺得有壓力。”
    聽到這話，裴望渝很認真地皺了下眉，思考自己接下來的話還要不要說。
    過了三五秒，她勾了勾唇，“雖然我的感情不是一張白紙，但我沒有真正談過一場戀愛，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一個合格的戀人。”
    像是打了一針腎上腺素，原本死一樣沉寂的眸子瞬間活泛起來。
    程京南不可思議地看著淡笑的女孩，“你...望渝...”
    裴望渝見他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加深了唇角的弧度，“我跟你說實話，我現在的確還沒有清幹淨自己的心，可是我沒有想過還要回頭，如果你真的不介意這段時間，我心裏還殘留別人的影子的話，那我們試試吧。”
    ‘嘭’的一聲巨響，程京南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自己頭頂炸開，無數的熒光遮擋在他眼前，讓他看不清那張恬靜乖巧的小臉。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精疲力盡地走在沙漠中，扛不住身體的痛苦倒下的時候，天上下了一場久違的大雨。
    又或是在幹涸的小溪尋找魚兒的小貓，明知錯了地方，卻意外發現了無數的魚幹。
    程京南一眨不眨看著眼前的人，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裴望渝被他看得如坐針氈，羞赧地想要躲開他的視線，然扭頭的刹那，跌進了對方的懷抱。
    “望渝！”
    心花怒放的程京南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這一刻的喜悅，他隻能一聲聲叫著裴望渝的名字，以此來確定這是現實不是夢境。
    裴望渝被他抱著，聽著他高興到發抖的聲音，抬起的雙手僵住了那麽幾秒，最後終是輕輕環抱住他緊繃的腰身，“比起別人，我們的開始更顯得如履薄冰些，所以我們都給對方多一些的信任，有什麽話我們當麵說，別讓對方去猜，我沒談過戀愛，如果我有什麽地方讓你不高興了，你就直接告訴我。”
    她小聲地說著自己的擔憂與顧忌。
    程京南則完全不覺得她說的這些算是問題，語氣裏壓不住的興奮，“都聽你的，以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讓我往東我決不往西。”
    輕笑一聲，裴望渝調侃：“那我要是說海是綠的，你也覺得對？”
    程京南回得理直氣壯：“海就是綠的！”
    裴望渝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肩膀，“我們快走吧，這地方待得我有些怕。”
    程京南這會兒的心情，就算擋風玻璃上趴著一隻鬼，他可能都覺得那鬼長得慈眉善目的，還要跟鬼打個招呼：看，這是我女朋友！
    就他現在這樣子，鬼看了都得搖頭，順帶罵一句死戀愛腦！
    他聽話地發動了車子，就是放開裴望渝之前，他短暫地猶豫了兩秒，最後壓下了自己不要臉的念頭。
    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回去的路上，他臉也不繃了，氣兒也順了，那唇角咧開就沒放下來過，高興的跟個孩子似的。
    裴望渝從座位底下把剛才放下去的零食盒子拿上來，“水果在車上放了一天，還能吃嗎？”
    程京南點頭：“能吃，盒子能保鮮。”
    裴望渝端起盒子上下看了看，她以為就是普通的零食盒呢。
    盒子裏的水果叉是隻可愛的史努比，裴望渝捏著笑了笑，“你怎麽會準備這麽可愛的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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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京南扭頭快速看了眼，“一般吧，我覺得比起我女朋友還是差點。”
    他真是的哈，一言不合就開秀，還是當著正主的麵。
    裴望渝被他說的臉紅心跳快，“這盒子這麽神奇的嗎？桃子放了一天都沒氧化。”
    她明顯故意岔開話題，程京南也不拆穿她，“下麵還有蜜瓜跟芒果，堅果也有，我親手剝的。”
    又是一句想終止聊天的話。
    “你要吃嗎？”
    沒談過戀愛的裴望渝還是有些無從適應，聲音聽起來不是很自然。
    沒什麽出息的程京南偏生就好這口，裴望渝的一顰一笑都給他吃的死死的，“我要吃蜜瓜，你喂我。”
    她正好打開裝蜜瓜的盒子蓋子，聽到前半句，她端著盒子手都伸出去一半，後半句，她又把手給縮了回來。
    喂對方吃東西，應該是戀愛日常的一部分吧？
    叉了一塊蜜瓜，她害羞地遞到程京南唇邊。
    乖順的樣子讓程京南覺得這口蜜瓜濃縮了起碼十斤的甜蜜素，甜的他恨不得想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
    等在分岔路口的葉韶卓不知道路上的那兩個人發生了什麽，程京南掛了他的電話後，他就不安得很，以為是自己來慢了惹到了那位少爺，已經做好了迎接暴風雨的準備。
    結果，當看到下車的程京南臉都笑爛了，他隻覺當頭棒喝，這他媽怎麽有點邪門兒的感覺啊！
    更邪門兒的是，程京南旁若無人地牽著裴望渝的手朝他走過來，裴望渝居然沒有甩開他。
    更更邪門兒的是，程京南跟獻寶似的站到他麵前，說了句讓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話，這分鍾，葉韶卓仿佛看見了血氣彌漫的曼萊城。
    “介紹一下，我女朋友裴望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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