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老爺子現在坐立難安。
    寬敞的書房裏，他拄著紫檀木拐棍兒，一圈又一圈的來回走動。
    拐棍每一下都重重的敲在木地板上，發出“篤篤”的悶響。
    瀟達停下腳步，目光停留在桌上的電話機上。
    就在半個小時前，他花重金安插在韓家周圍的眼線，給他打來了一個電話，說好像看到蘇錦程進了韓家。
    但是也不太確定。
    瀟達讓他繼續看著，他等消息，於是，瀟達就在辦公室裏等著。
    他收回目光，仰起頭眯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鈴鈴鈴。”電話鈴又響了。
    瀟達立刻走過去拿起電話，電話裏的聲音壓得很低，“喂！老爺子，我這次看清楚了，蘇錦程又出來了，千真萬確，的確是他。
    中午在韓家吃的飯，出來的時候人好像喝得有點兒多，被人扶著，韓家人都出來送了。”
    因為怕被韓家發現，這人也是下血本兒了，在馬路對麵租了房子。
    他也舍不得這錢，但沒辦法，怕被發現，瀟達說過，千萬不能暴露。好在瀟老爺子給得多。
    租下房子之後，他帶著老婆孩子搬了進去，他上班之後就讓他媳婦兒看著寒假，最近韓家發生的所有事，他都事無細巨細的根。瀟達匯報過了。
    這些事情裏，包括黃大彪到韓家去鬧。
    瀟達低聲說，“繼續看著，好好幹，少不了你的好處。”
    “好的老爺子。”
    “啪嗒。”電話掛斷了。
    瀟達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讓他眼前都有些發黑，險些站立不穩。
    蘇錦程去了韓家，還在韓家吃了飯，這說明什麽，說明蘇錦程認韓家這個人親家，失策了，失策了。
    他怎麽忘了，那個有出息的孫女還給蘇錦程生了一對龍鳳胎孫女呢？
    蘇錦程那種孤家寡人，有了後人，那肯定是珍愛如命啊！
    隻要手裏有那兩個孩子，還怕蘇錦程不來往？
    真是時也命也，韓家也是要好起來了，他那個沒什麽本事的兒子，運氣還真是好。
    瀟達又習慣的仰頭看天花板，眯著眼睛琢磨。
    瀟達正琢磨著，到底怎麽操作才能為他所用，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篤篤篤。”
    敲門聲不急不緩，但在此刻的瀟達聽來，卻讓他格外煩躁，被打斷了思緒，臉色頓時又沉了幾分。
    “進來。”
    房門被輕輕推開，走進來的是瀟老太太。
    她手裏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壺剛沏好的熱茶，還有一碟子點心。
    老太太把托盤放在辦公桌上，眼神落在瀟老子身上，就見他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
    “大中午的，你飯也不吃，一個人躲在書房裏生什麽悶氣呢？
    你半晌都沒出過這屋子，這是怎麽了？”
    瀟達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想說。
    走到紅木椅子前，身子重重的坐下。
    他現在心裏亂得很，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瀟老太太也不催他，自顧自的給他倒了一杯茶，嫋嫋的熱氣升騰起來，帶著一股清幽的茶香，在書房裏彌漫開來。
    “看看你這麽大年紀了，還操那麽多心幹什麽？
    有什麽事就說出來，你一個人憋在心裏頭，再憋出個什麽好歹來。
    咱們夫妻這麽多年了，還有什麽坎是過不去的。”
    瀟達抬眼看了看自己的老伴兒。
    燈光下，她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頭發也早就花白了。
    是啊，風風雨雨幾十年都過來了。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口氣又深又長，仿佛要把胸腔裏所有的鬱氣都吐出來。
    他端起茶杯，滾燙的茶水入喉，總算將那股直衝腦門的燥熱壓下去了一些。
    “唉！走錯了一步就步步錯。”
    難得，從來不認為自己錯的瀟達幾天竟然感慨的說了這麽一句。
    瀟達喝口茶把杯子放下，聲音裏透著一股子無力和懊惱。
    “我失算了，一步錯，步步錯。”
    確實，心裏有事沒地方情愫確實是難受，於是，他就把眼線看到的事，原原本的跟瀟老太太說了一遍。
    從蘇錦程進了韓家大門，到中午在韓家吃飯，再到韓家人眾星捧月似的把喝多了的蘇錦程送出來。
    瀟老太太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也隨著他的講述，一點點變得凝重起來。
    她雖然不像老頭子那樣時時刻刻算計著利益得失，但蘇錦程這三個字的分量，她還是掂量得出來的。
    要是蘇錦程是瀟家的親家，那瀟家還能再蒸蒸日上，甚至繁榮幾十年。
    大兒子的平庸她不是不知道，他們夫妻都明白，老三隻是教書匠，瀟家的小輩還沒有成長起來老頭子就下來了。
    瀟家需要一個有力，並且能扶持瀟家的靠山，而蘇錦程年富力強，才五十二歲，離退休還早著呢！可以說有了蘇錦程，瀟家會一直繁榮下去，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瀟老太太也給自家倒了一杯茶，說道，“看來，蘇錦程這是認了韓家這門親了？”
    瀟達，“何止是認了。你想想，蘇錦程是什麽身份，他會隨隨便便去別人家吃飯？還喝成那樣？
    這擺明了就是告訴所有人，韓家，是他蘇錦程的親家，是他罩著的人。”
    瀟達越說越氣，忍不住又抬手敲了一下桌子。
    “我怎麽就忘了呢！我怎麽就把那兩個孩子給忘了。
    那個不爭氣的孫女，給蘇錦程生了一對龍鳳胎孫女。
    蘇錦程膝下空虛，突然有了一對孫子孫女，那還不得當成眼珠子一樣疼愛。”
    這才是關鍵。
    他之前隻想著怎麽拿捏自己的那個蠢兒子，卻唯獨忽略了那兩個身上流著蘇家血的孩子。
    有了這兩個孩子做紐帶，蘇錦程和韓家的關係，怎麽都分不開了。
    “真是時也命也。”瀟達仰起頭，又開始盯著天花板，眼神空洞，“韓家這是要走大運了。
    咱們那個沒什麽本事的兒子，運氣倒是一等一的好。”
    瀟老太太看著他愁眉不展的樣子，心裏也跟著難過。
    她起身，走到瀟達身後，輕輕地幫他揉著太陽穴。
    “事已至此，你光生氣也不是辦。
    跟我說說，你到底打算怎麽辦？別一個人悶在心裏頭，說出來，咱們一起想辦法。”
    丈夫的心思，她最清楚。
    他絕不是那種會坐以待斃的人。
    他現在這副模樣，說不定是在醞釀著什麽更深遠的計劃。
    聽到老伴兒的話，瀟達眼裏的迷茫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精光。
    他緩緩坐直了身子，原本頹喪的氣勢一掃而空，又變回了那個運籌帷幄的瀟家老爺子。
    “辦法，自然是有的。
    既然蘇錦程認了老二這個親家，那我們就不能再讓老二繼續待在外麵了，有家不回，有父母不孝敬，像什麽樣子。”
    “你的意思是？”瀟老太太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瀟達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說，“我們得想辦法，盡快讓老二認祖歸宗。
    不僅是他，還有他那幾個兒女，都得接回我們瀟家來住。
    隻要老二一家子都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那以後蘇錦程要見孫子孫女，就得來我們瀟家。
    他跟我們瀟家來往，這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外人眼裏，蘇家和瀟家才是真正的姻親。”
    瀟達的語速越來越快，思路也越來越清晰。
    “對，必須把他們接回來。最好是讓老二，還有那幾個孩子，都把姓給改回來。
    原本就是我們瀟家的子孫，身上流著的是我們瀟家的血，姓什麽韓呐！”
    一提到這個，瀟達就氣不打一處來。
    “韓家那個老太婆，從小到大是怎麽對他的，他都忘了？
    當初把他害得那麽慘，還要姓韓，不長記性的東西。
    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瀟達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