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
    瀟達靠在床頭，精神頭兒比昨天好了不少。他被吳秀卿扶著，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秀卿啊！我沒事兒了，咱們出院吧！我感覺我還行，沒什麽大問題。”才住了一晚，他就已經不耐煩了。
    醫院裏消毒水的味兒，讓他多待一秒都覺得憋悶。
    吳秀卿把一個枕頭塞到他後腰，不讚同地說，“不行。昨天才送進來，醫生說你差點兒就中風了，哪能說走就走？再觀察兩天。”
    瀟達皺著眉，剛想反駁，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瀟栢鈞拎著一個網兜，裏麵裝著飯盒和飯桶，走了進來。
    “奶奶，爺爺，吃早飯吧！”他把東西放到床頭櫃上。
    吳秀卿接過來，一邊打開飯盒蓋子，一邊隨口問，“栢鈞，今兒的早飯聞著味兒不對，不是李姐做的吧？你媽做的？”
    白若雲做飯的手藝不好，再說她懶，多少年不做飯了。但這絕對不是李姐做的。
    小米粥熬得火候不夠，包子皮也看著發死。
    瀟栢鈞表情有點兒不自然，他看了一眼瀟達，“奶奶，飯是我在國營飯店買的。李姐辭工不幹了，說她家有事。”
    吳秀卿手上動作一頓，詫異地抬起頭，“辭工了？好端端的怎麽就辭工了。家裏有事請幾天假不就好了？
    現在咱們家正用有人的時候，她怎麽能這麽不負責任？”
    吳秀卿對李姐的做法非常不滿。
    瀟栢鈞哪裏敢當著瀟達的麵說實話，就他現在這身體狀況，要是知道家裏出了那麽一檔子驚天動地的醜事，怕是當場就得再氣過去。
    隻能含糊其辭，“說是家裏有急事兒，走得挺匆忙的。”
    吳秀卿還想再問，病房門又被推開了。
    瀟書林和他媳婦兒周萍一起走了進來。
    “媽。”瀟書林快走幾步到了床邊，看著瀟達，“爸怎麽樣了？我跟周萍請了假過來看看。
    媽，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吳秀卿，“現在也不晚，就是昨天把我嚇壞了，今天看著還行。”
    瀟栢鈞雖然對這個三叔和三嬸不太滿意，但他還是維持著基本的禮貌，淡淡地喊了一聲，“三叔，三嬸。”
    吳秀卿見三兒子和三兒媳婦來了，心裏也鬆快了些。
    她把盛好的粥遞給瀟達，一邊用勺子攪了攪，一邊對瀟書林說，“醫生說你爸是急火攻心，血壓一下子沒控製住，差點兒中風。
    好在送來得及時，現在沒什麽大礙了，就是得好好靜養，不能再受刺激。”
    她當然不會告訴瀟書林，老爺子這火是為什麽燒起來的。
    三兒子向來不讚成家裏再去招惹韓家。用瀟書林的話說，人家明擺著不想跟瀟家有任何瓜葛，隻會把兩家的關係弄得更僵，何必呢？
    瀟書林聽瀟達沒有危險，點點頭，又寬慰了瀟達幾句。
    然後他對吳秀卿說，“媽，今天我跟周萍在醫院伺候爸，您和栢鈞就先回家歇著吧！
    您都這麽大年紀了，在醫院守了一宿，身子骨哪兒受得了。”
    瀟達也跟著催促，“是啊秀卿，你快回去吧，有書林在這兒我放心。
    你趕緊跟栢鈞回家歇會兒去。”
    吳秀卿確實也累了，渾身骨頭都跟散了架似的。到底歲數不饒人。
    她又細細地跟瀟書林兩口子交代了幾句，比如瀟達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藥該怎麽喂，這才帶著瀟栢鈞離開了病房。
    出了醫院大門，瀟栢鈞張了張嘴，想把家裏發生的事兒跟瀟老太太說說，可看著奶奶有些佝僂的背，和疲憊不堪的側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還是等回家再說吧！這事兒太大了，他怕奶奶在外麵就撐不住。
    祖孫倆沉默地回了家。
    瀟栢霖已經從外麵買好了早飯，豆漿油條，還有幾樣小菜，都擺在了桌上。
    “奶奶，老二，你們回來了。快洗手吃飯吧！”
    吳秀卿點點頭，洗了手坐下。
    白若雲沒出現，她也沒問一句她那個大兒媳婦兒吃沒吃飯，那女人她指望不上，也從來不指望她。
    經過這幾件事，她對這個大兒媳婦兒已經是失望透頂。
    關鍵時候一點兒用都沒有，還不如老三家的媳婦兒，至少人家知道來醫院搭把手。
    祖孫三人默默地吃著飯，氣氛有些壓抑。
    等吃完了飯，瀟栢霖收拾了碗筷，又給吳秀卿倒了杯熱茶。
    他跟瀟栢鈞對視一眼，知道這事兒瞞不住了。
    瀟栢霖深吸一口氣，聲音壓得極低，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一字不落的都告訴了吳秀卿。
    從兄妹倆發現不對勁兒，再到把那對狗男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堵在屋裏，和那兩人竟然就是瀟達安插在韓家附近的眼線，最後連李姐心虛跑路的事兒也一並說了。
    吳秀卿端著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整個人都聽傻了。
    這叫什麽事兒？
    這簡直比話本子裏的故事還要離奇，還要玄幻。
    寫話本子的都不敢這麽編啊！
    吳秀卿隻覺得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太陽穴突突地跳，手裏的茶杯都差點兒沒拿穩。
    她猛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閉上了眼睛。
    瀟家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到底是誰在跟瀟家過不去？一夜之間天就塌下來了。
    “奶奶，接下來該怎麽辦？”瀟栢霖看著吳秀卿煞白憔悴的臉，心裏七上八下的。
    他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遇到這麽棘手又這麽丟人的事兒。
    吳秀卿扶著額頭，無力地擺了擺手，說，“你爸這次，怕是危險了。”
    她睜開眼，看著兩個同樣憂心忡忡的孫子，“瀟家，可能要完了。你們做好思想準備吧！”
    一句話，讓瀟栢霖和瀟栢鈞的心，瞬間就拔涼拔涼的。
    完了。
    奶奶竟然說瀟家要完了。
    難道瀟家這次，真的要過不去這個坎兒了嗎？雖然他倆早有預感，但家裏有爺爺奶奶這倆個頂梁柱。
    在他們看來，隻要有這兩個人在，瀟家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可頂梁柱也說不行了。
    吳秀卿深深地歎了口氣，擺了擺手，“你們倆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我得好好想想。”
    “奶奶，您別著急上火，注意身體。”
    “天塌下來還有我們呢！咱們全家會共度難關的。”
    兄弟倆安慰了老太太幾句，看她實在是不想說話，隻能先退了出去。
    房門關上，屋裏隻剩下吳秀卿一個人。
    她靠在椅子上，腦子卻在飛快地轉動。
    老大這是真的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