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東東看著滿臉怒火的蔡芬，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焦急地解釋“阿芬別鬧了，我錯了，錯了，我跟你道歉，你肚子裏還有孩子呢…”
    “是我在鬧！？”
    蔡芬歇斯底裏吼道，這話如同火上澆油般，她張嘴就朝卓東東的手臂咬去，帶著一股蠻力。
    “嘶嘶！好痛…你、你快鬆口…”卓東東疼得齜牙咧嘴，狼狽在原地甩手蹦躂，手忙腳亂地去摳她的嘴巴，聲音顫抖，“你是屬狗的麽？”
    朵朵看著忽然打起來的兩人，嚇得連連後退，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一幹二淨。
    “嗚嗚…”朵朵的哭聲戛然而止，下一秒，急促細密的“嗝…嗝…”聲接了上來，臉上的驚惶未退，想拉這個、拉那個，著急地在兩人的身旁打轉，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
    “哎喲，你們在幹什麽呢？”周鳳娟剛從門前菜地折返，菜籃子還沒放下呢，遠遠就聽到屋內傳來蔡芬尖銳的叫罵聲以及朵朵委屈的哭聲。
    “快住手，別打了！別打了！”周鳳娟將菜籃子隨手擱在一旁，一個箭步上前，直接將蔡芬架住，將其按坐在沙發上。抬眼一看，就見卓東東一臉狼狽，上麵掛著幾道橫七豎八的紅痕，
    周鳳娟目光落在兒子滿臉縱橫交錯的臉上，心都揪成了一團，語氣裏是抑製不住的心疼“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
    周鳳娟扭頭看向紅著眼眶的蔡芬，語氣裏帶著幾分埋怨“你看你，把阿東的臉撓成這樣，他明天怎麽去上班啊？同事領導不笑話他麽？”
    蔡芬舌尖抵住下顎，滿嘴一股血鏽味，冷哼一聲，語氣裏的火氣未消“是他先動手打我的，你看看我的臉！”
    話落，蔡芬猛地站起半邊身，將半邊泛著紅腫的臉湊到周鳳娟的跟前，狠狠地瞪向一旁的朵朵，在咬牙切齒道“離婚，我要跟他離婚！”
    “哼！都是這個小丫頭片子惹的禍，要不是她，我們也不會發生爭執吵架，要怪就怪她！”
    朵朵瞥見她眼裏毫不掩飾的惡意，害怕地瑟縮下肩膀，像隻受到驚嚇的小獸往周鳳娟的身後躲，緊緊抱住周鳳娟的大腿，渾身忍不住發抖。
    “孩子都快要生了，為點小事就離不離的，你說什麽傻話呢，”周鳳娟眉頭緊皺，目光落在朵朵那瑟瑟發抖的小身子上，眼裏滿是狐疑，
    “再說了，朵朵向來乖巧，她才多大點的孩子，你們打架怎麽牽扯到她身上？”
    “有她沒我，有我沒她，”蔡芬指著朵朵，脖頸的青筋暴起，眼裏的恨意幾乎溢出眼眶，“她以後不許留在這裏，不然我今天晚上就搬回娘家，大不了，這日子就不過了，
    孩子就跟我姓蔡。我爹媽生了五個女兒沒有兒子，看到我帶外孫回去，他們指定多開心。”
    “你！”周鳳娟被她這話氣的腦門突突的跳，心都梗了幾下，她早就知道這個兒媳婦嫌棄朵朵，非常不滿她幫女兒帶小孩。
    周鳳娟看著有恃無恐的蔡芬，說要離婚是假的，倒像是在借題發揮遷怒旁人，想到了什麽，梗著脖子懟道“她不住這裏住哪裏？她媽媽一個人在市區為生活打拚，哪裏有時間帶她？”
    頓了頓，周鳳娟直接把話挑明:“再說了，朵朵住在這裏，她媽每個月都給我打二千塊錢，可不是白帶的！你跟東東兩口子住在家裏那麽久，
    一分錢夥食費都沒給過我吧？我也沒有問你們要過吧？說白了，你們現在吃的、喝的，裏頭說不定還有朵朵的份額呢，也好意思攆她走？”
    周鳳娟淡淡地瞥向兩人，一把抱過朵朵坐到沙發上，手掌輕輕在孩子後背拍了拍安撫著。
    卓東東一聽這話，心虛低頭盯著地麵的磚縫，臉頰莫名泛熱，聲音有些發虛“媽、阿芬懷孕了，產檢、日常護理、待產包什麽的都要用錢，我的工資又不高，每個月勉強夠用…”
    卓東東的聲音越來越低，風一吹就會消散似的“等下個月發工資，我給你拿八百塊生活費吧…這個月的工資給阿芬買燕窩補品了……”
    話音未落，蔡芬瞬間炸毛了。她方才被婆婆理直氣壯地懟回來，正摳著指甲心裏發虛呢。
    此時聽到卓東東要出夥食費的話，那股心虛全被怒火所替代了，手掌用力拍在桌麵上，怒目而視“我不同意！就你那點工資，每個月過得緊巴巴的，你再拿出八百塊出來，我用什麽？”
    蔡芬扭頭看向周鳳娟，意有所指道“你是爸媽唯一的兒子，我們現在比較困難，父母幫襯咱們不是天經地義？難不成老了，還能指望你那幾個嫁出去的姐姐？況且你二姐還離婚了…”
    “媽…我…”卓東東喉嚨滾了滾，看向周鳳娟的眼神發虛，剩下的話雖未說出口，那眼底的哀求再明顯不過——顯然跟自家媳婦一個意思。
    周鳳娟下意識摟緊懷裏的朵朵，小孩子的身子又軟又糯，可她的心裏卻又苦又澀。
    她當年連生了五個丫頭，家裏窮得稀飯都能照出影子。因為她沒能生出兒子，公公婆婆對她幾乎沒個好臉色，天天在她跟丈夫間挑撥離間。
    公婆事事偏心其他的幾個兒子，有什麽好東西都隻念著他們，就連分家時，他們都隻是得最少的，房子隻給最破最小的一間，丈夫也因為她當時沒能生出兒子來，沒有底氣去爭去搶。
    無奈之下，她們隻能把剛出生不久的雙胞胎女兒，三女兒、四女兒送到鎮上給別人收養了。
    兩戶人家各送來一筆養奶錢，她才湊夠錢買紅糖、雞蛋、老母雞…總算能補補虧損的身體。
    在農村，沒有兒子，腰杆挺不直。總是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說她是老卓家的罪人，斷了老卓家的後。她又生一個丫頭，懷裏的娃換了一個又一個，直到最後，才得眼前這個老兒子。
    自從卓東東出生後，全家上下終於鬆了一口氣，全家把他當寶貝似的對待，自己更是掏心掏肺地疼他，幾乎是要什麽給什麽。
    村裏人再也不嘲笑她了。
    她揚眉吐氣了。受了那大的委屈，就是為了別人口中常常念叨那句話——“有兒子就有依靠，百年之後總算有個摔盆的了。”
    如今她也老了，已經幹不動了。還要從牙縫裏擠出錢來貼補他們，以後估計也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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