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微打開冰箱，從裏麵拿出一個保鮮箱，周鳳勤掀開一看，裏麵隻有四五斤的水果，臉“唰”地黑了下來，聲音頓時尖銳刺耳起來：
    “我說微微，你也太小氣了阿？你種了好幾千畝的水果，就給二姑那麽一點點？就那麽幾個，還不夠你表嫂塞牙縫呢。我白來一趟了…”
    說罷，將手裏的水果保鮮重重地擲在八仙桌上，擰緊眉頭看向周奶奶，眼裏是毫不掩飾的不滿跟譴責，那模樣像在說，“媽，你看看你的親孫女多麽的摳門小氣，你快說說她。”
    周奶奶的火氣“蹭”地躥了上來，邁著又穩又快的步伐衝了上來，反手將蒲扇掉了個頭，“啪”用扇柄朝她手背用力敲去，又氣又急道：
    “你這不知足的糟心玩意！囡囡是欠你的？種那麽多果樹容易麽，合該全送你才滿意？”
    “買樹苗不用錢？請人刨地種樹不用錢？買機器設備肥料不用錢？你大哥二哥從早忙到晚，後，一口都沒舍得嚐，你倒好，在這裏挑三揀四的，還嫌少，哎喲，真不知你這性子隨了誰…”
    周鳳娟鼻腔裏溢出一聲冷哼，抬手就往保鮮箱上拍去，震得桌子顫了顫，梗著脖子說道：
    “我又沒問她要一鬥車，就拿這點來打發糊弄我！她就是打心底裏看不起我這個二姑，
    吃點她的水果都不行。別人要是問起，我都沒臉說這是親侄女送的，我又不是吃不起…”
    周可微倚靠在桌邊，揚了揚精致的下巴，語氣裏帶著淡淡的嘲諷：“二姑，這水果你未必吃不起！這水果，一斤就要二千塊，這箱有六斤，合計一萬二。大把人都搶著要，買不買得到，
    還要看我的心情。我要是真看不起你，你連箱子都摸不到邊，更別說聞到味了。”
    “二千塊錢一斤！？”周鳳娟放在箱子上的手猛地一頓，眼睛瞪得溜圓，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扯著嗓子喊到，“你開什麽玩笑，不想給我吃就直說，犯得著把價格說得那麽貴？
    哪個傻子會花那麽多錢買你的水果啊，吃了能原地飛升不？媽，你看看她，太不像話了！”
    “這果給你吃太浪費了，不如不給。”周奶奶抬手拎起桌上那箱水果，轉身就往屋內走去。
    她步伐不急不緩，嘴裏絮絮叨叨個不停，“囡囡說得沒錯，她種的這些水果，有多少都不夠賣的。樹上的水果都沒熟透，就已經接到h市幾千萬的訂單了。明天就請人來摘果、打包、發貨，你以後想吃，就得花錢買，休想吃白食。”
    “哎！媽你這是幹嘛呢！”周鳳娟急忙追了上去，一把搶過保鮮箱，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裏，“我就多嘴說了兩句，你怎麽就當真了？再說了，這水果是微微孝敬姑姑的，你拿走幹嘛？”
    “微微阿，剛才二姑糊塗，不識好貨，錯怪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二姑計較了，”
    周鳳娟臉上的怒氣瞬間消失，轉身時，臉上又重新掛滿了討好的笑容，說著一把拉過朵朵，往周可微跟前輕輕一推，催促道，“朵朵快點謝謝你表姨，快跟你表姨說，以後想吃水果了，就給你表姨打電話，她最疼你了，肯定給你寄。”
    “朵朵謝謝表姨姨，”朵朵怯生生地後退兩步，低垂著小腦袋，聲音細得像蚊子的聲音，堅定地搖搖頭，“朵朵已經嚐過了，不想吃了，表姨姨留著賣錢錢，以後給弟弟妹妹買奶粉吃。”
    周可微先是一愣，沒想到朵朵竟留意到她的肚子，抬手摸摸她的小腦袋，聲音不由放柔了幾分：“乖朵朵，以後你想吃了，就來找姨姨。”
    說罷轉身就往樓上走去，看也沒看周鳳娟一眼，一邊走一邊說著，“奶，我有事先忙了。”
    待周可微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周鳳娟悻悻地收回目光，撇撇嘴，小聲嘟囔著：“微微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牙尖嘴利，半點虧都不啃吃。”
    周奶奶剜了她一眼，眼刀子唰唰朝她飛去，手不耐煩揮了揮，語氣冷淡道：“拿了東西趕緊走啊，沒事就不要回來了，淨惹人不快。”
    周鳳娟隻覺眼前有金光一閃而過，眼睛“唰”地瞪大了，三步並作兩步朝周奶奶跑去，一把就拉住周奶奶的手腕不肯放下。
    隻見一個雕刻著吉祥紋路的金手鐲沉甸甸地墜在周奶奶手腕間，泛著柔亮誘人的光澤，就這麽明晃晃撞進她眼裏，撞得她心撲通撲通地跳，嘴巴微微大張著，聲音激動微微發顫：
    “我的親娘咧，這個是金手鐲吧？估摸著得有三十克了，可真好看啊，誰給你買的啊。”
    “是薇薇給我買的！”周奶奶眉梢一挑，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足足五十克呢。”
    周鳳娟的指尖在金手鐲上輕輕摩挲著，眼裏滿是羨慕，她都五六十歲的人了，渾身上下最值錢的首飾就隻有一個銀手鐲，還是她拿銀幣去融的，她倒吸一口吸冷氣道：“我的天，五十克！那得好幾萬呢！微微對你可真舍得喲。”
    周鳳娟忽然往前湊了湊，一把摟過周奶奶的瘦削的肩膀，指尖在上麵輕輕捏了兩下，滿臉堆笑，聲音黏糊糊帶著幾分撒嬌：“媽，這手鐲沉甸甸的，戴在你手上累不累啊？要不你借我戴幾天唄，我回村顯擺顯擺，下次回來就還給你…”
    周奶奶用力把她的手掰下來，眼裏的得意勁瞬間消散，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不悅地說道：“你想得倒美！你是從我肚裏出來的，我還不懂你那點小心思？戴幾天沒準就變成你的了！”
    周奶奶輕輕摩挲著金手鐲，眼神變得柔和起來，語氣鄭重道：“這是微微給我買的，是她的心意，等我百年過後，手鐲就留給她做個念想，
    你們兄妹幾個就別想了！你若想要，就朝你家兒孫要去，讓他們給你買一個，不要總惦記我這個老婆子的東西，一年都頭，都吃不上你兩頓肉。”
    周鳳娟老臉“騰”的紅透了，早些年日子過得苦，但凡回娘家哭訴，周奶奶就會往幾個哥哥家跑，這家拿點糯米、綠豆，那家拿點黃豆、臘肉塞給她，讓她往家裏帶去。送她出門時，周奶奶還會偷偷塞點私房錢給她。
    後來生活條件好了，她倒是習慣空手回娘家。她以前拎過幾回水果餅幹，轉頭就見周奶奶把東西分成三份，拿給哥嫂家的幾個孩子吃。
    她見到心裏很不舒服，幹脆什麽都不買，空手來，反正東西也進不到周奶奶肚子。幾個嫂子背地裏對她翻白眼說酸話，她也全當做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