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玉墜纏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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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花浴桶水汽漫過並蒂蓮紋帳角時,我聽見外間傳來甲胄輕響。
    蕭承煜解卸戎裝的動作極輕,卻偏要在解玉帶時故意讓玉玨磕在妝台上,發出清脆的聲。
    指尖絞著帕子在水麵劃出漣漪,忽聽得他隔著棉簾低笑:公主若再搓洗帕子,明日怕要拿竹纖維帳子擦臉了。
    聒噪。我將濕帕子甩向帳外,卻聽得他低笑一聲接住。
    棉簾忽然被挑起半角,他指尖勾著我方才遺落的玉墜穗子,雪鬆氣息混著沉水香湧進來:臣替公主收著這穗子,省得又勾住什麽。
    燭影裏他眼底漾著促狹,分明在暗指方才撞在他肩頭上的狼狽。
    浴畢換了紗寢衣,推門便見他倚在拔步床柱上,玄色中衣鬆了兩枚玉扣,露出鎖骨下方淺紅的舊疤。
    見我望過來,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正是我白日裏送他的那枚纏絲血玉。
    床榻分左右,你占東首。我掀開錦被時故意繃著臉,卻在瞥見他唇角微揚時耳尖發燙。
    他應了聲,卻在我躺下後忽然吹滅燭火,月光透過窗欞在帳上投下斑駁竹影。
    他的聲音混著帳中香氣漫過來:公主可知,臣方才在廊下,便聞見這沉水香裏混著茉莉香?
    那又有何不妥?我往床裏挪了半寸,卻聽見床榻吱呀輕響,他竟跟著挪了過來。
    隔著尺許距離,能聽見他刻意放輕的呼吸:臣隻是想起,去年重陽公主賞臣的香囊,亦是這般茉莉混沉水香。
    說著忽然抬手,替我拂開鬢角未幹的濕發,指腹掠過耳垂時帶起一陣戰栗。
    我躲開他掌心,卻撞進錦被裏。床榻寬敞,足夠並躺兩人,可他偏揀了最邊沿的位置,脊背挺得比演武場的旗杆還直。
    燭影將他側影投在帳上,肩線繃得發緊,倒像是我才是那凶神惡煞的債主。
    你若再這般僵硬,明日怕是要落枕。
    我捏著被角往中間挪了半寸,錦被上的蓮瓣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本宮又不會吃人。
    他忽然轉頭,眼中映著帳外漏進的月光,唇角微揚:臣是怕自己吃人。
    見我瞪眼,又忙補一句,怕夢見吃人,驚醒了公主。
    夜色裹著花香漫進來。想起白日裏他在宮門前抱我時,掌心的薄繭擦過腰際的觸感,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被麵。
    床榻忽然輕晃,他翻身的動作帶起一陣風,隔著尺許距離,卻能聽見他刻意放輕的呼吸。
    蕭承煜。我忽然開口,聲音在靜謐中顯得格外清晰,你那日在演武場,為何故意讓我射中肩甲?
    黑暗中傳來他的低笑,帶著幾分無奈:公主箭術雖好,卻總盯著靶心,臣若不偏半寸,如何能讓公主多看兩眼?
    這話倒讓我想起春狩,他故意墜馬落在我帳前,分明是渾身塵土卻偏說“偶遇”。
    指尖漸漸鬆開被角,試探著往他那邊移了半寸,直到膝頭碰到他的外袍下擺。
    他忽然伸手,掌心覆在我擱在床沿的手背上,體溫透過寢衣傳來,卻並不攥緊,隻輕輕按著。
    公主可還記得,去年上元節?臣在燈市看見你,發間簪著臣送的琉璃花,便覺得這滿街燈火,都不及你眼尾一笑。
    我忽然轉身,正對上他灼灼目光,鼻尖幾乎要碰到他下顎。他慌忙後退半寸,耳尖卻紅得比帳上流蘇更豔。
    呆子。我伸手替他理平揉皺的領口,指尖劃過他喉結時,感覺到那裏輕輕滾動。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卻又立刻鬆開,像是捧著易碎的琉璃盞:臣……臣明日便去催禮部,盡早行合巹禮。
    帳外傳來更夫打三更的梆子聲,我翻身背對他,卻將他擱在床沿的手拉過來,覆在自己腰間。
    他的身子猛地繃緊,像被點了穴的傀儡,半晌才聽見頭頂傳來悶笑:公主這是……逼臣當柳下惠?
    若你當不得,便去西廂房。
    我咬住唇不讓自己笑出聲,腰間的手掌卻漸漸收攏,隔著單薄寢衣,能感覺到他指節的紋路。
    他忽然將我往懷裏帶了半寸,下巴抵在我發頂,聲音悶得像浸了蜜:臣不當柳下惠,臣隻當公主的……
    話未說完,便被我肘尖輕頂腰間,卻聽見他低笑不止,胸腔震動透過脊背傳來,驚得帳中棲鳥撲棱棱飛過。
    更聲漸遠,帳中沉水香愈發綿柔。我望著帳頂繡的並蒂蓮在月光下投下的影子,忽然覺得,這漫漫長夜,倒比白日裏的金鑾殿更讓人安心。
    腰間的手掌始終沒鬆開,卻也未再越雷池半步,像株生了根的青鬆,穩穩地立在身後。
    原來兩心相悅,不是單膝跪地的仰望,而是並肩而立時。他眸中映著我的影子,我發間纏著他的氣息,連呼吸都漸漸同了節拍。
    第二日卯初,雕花拔步床的帳子剛掀開一角,蕭承煜已在妝台前替我簪好了鎏金點翠步搖。
    鏡中他青緞朝服熨帖如新,玉帶卻係得歪了三分,我伸手替他重整玉扣,指尖劃過他腰間懸著的玄鐵劍穗:昨夜沒睡好?玉帶都係不利索了。
    他忽然低頭,鼻尖蹭到我耳墜:公主昨夜踢了臣七次被子,臣哪敢合眼?
    話音未落便笑著退開,躲開我揮來的帕子,袍角帶起的風卷得妝台上禮冊嘩嘩作響。
    那是今晨禮部剛送來的駙馬禮單,朱砂筆圈著“合巹用琉璃盞需雙刻並蒂蓮紋”的批注,正是我昨日親手添的。
    乾元殿外柳絲拂地,我攥著禮冊的指尖微汗,蕭承煜卻忽然湊近,壓低聲音:公主可是怕太後嫌禮單太素?
    昨日臣見你在‘聘雁’那欄畫了隻鴛鴦,倒比臣當年在北疆見過的雪雁還俊俏。
    我耳尖發燙,正要駁斥,殿內已傳來通報:長公主與駙馬到——
    母後案前堆著半尺高的禮冊,見我進來便笑著招手,指尖劃過禮單上“婚前三日同祭太廟”的紅筆批注:承煜這孩子,倒比你皇兄當年懂事。
    說著忽然瞥向蕭承煜,隻是這‘三書六禮’裏,怎的少了‘問名’?莫不是你二人早偷偷換了庚帖?
    殿中眾人皆低笑,蕭承煜卻端端正正行了個揖禮:回太後的話,臣初識公主身份時,便已偷偷問過內務府掌事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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