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混著血珠落下，在他衣襟上洇開深色印記，昊宸，你我之間，從無兩情相悅，隻有算計與利用。
    就算是利用，你也是我唯一的軟肋。他的聲音混著壓抑的痛楚，月璃，給我些時間...待我穩固帝位，定還你龍族自由。
    穩固帝位？我冷笑，指尖撫過他眉間金紋，昊天若肯放權，當年何必讓你立下血誓？你以為自己是天帝，實則不過是他掌中的提線木偶。
    抽出袖中龍鱗匕首抵住他咽喉，冰晶順著刀刃爬上他脖頸，金仙受封大典，我要你當眾廢除龍族受封之議，否則...
    否則如何？他不避不讓，金眸裏映著我眼底的殺意，你要殺我？還是要像昨日說的那樣，攪了大典，讓四海龍血染紅九重天？
    匕首刺破他肌膚，金血滴在我手背，燙得像是要灼穿魂魄。
    殿外忽然傳來悶雷般的龍吟——
    是敖玹大哥的聲音。我渾身血液凝固，這才想起今日朝會，本該在北海守真陣法眼的兄長們，竟來了天界。
    煙兒！敖玹的聲音裹著海浪拍岸的氣勢，莫與他廢話！今日便是掀了這天宮，也要帶你回家！
    昊宸眸中閃過掙紮，手驟然收緊將我護在懷裏。
    殿門轟然炸開，敖璜提著龍戟闖進來，戟尖還滴著南天門前守將的血。
    敖琛跟在其後，掌心翻湧著北海冰浪，所過之處仙磚盡碎。
    放肆！昊宸的威壓得殿內燭火明滅，四海龍王擅闖天宮，當真是不把天條放在眼裏？
    敖玹甩袖祭出龍鱗劍，劍尖直指昊宸眉心：天條？當年你父逼死我母後時，可曾講過天條？今日我等便是來討個公道！
    我掙開昊宸的手，卻被他反手扣在腰間：月璃，你若想讓龍族與天界開戰，盡可試試。
    他的聲音隻有我能聽見，但你兄長們此刻身處天宮，怕是...插翅難飛。
    指尖的冰刃在顫抖，我望著兄長們眼底的血絲，忽然想起母後視死如歸前那句“護好龍族”。
    昊宸的氣息噴在耳畔，帶著幾分無奈：讓他們退下，我便不追究今日之罪。
    我轉身時，手中死死握著玉佩，你們先回北海...此事我自有主張。
    敖琛急得想上前，卻被敖玹攔住：煙兒！他分明是在要挾你！我們龍族何時受過這種氣？
    敖玹盯著昊宸，良久才收起手中武器：煙兒，若他敢傷你，我便是拚了這萬年修為，也要踏平九重天！
    說罷甩袖帶兩個弟弟離去，殿外傳來巨浪退去的轟鳴。
    昊宸的氣息終於鬆下來，手勁也軟了幾分：你看，他們終究在乎你。
    所以呢？我冷笑，用我要挾他們聽話？昊宸，你果然和昊天一模一樣，喜歡拿最親的人做籌碼。
    他猛地將我按在案桌，指腹擦過我眼角淚痕：我與他不同。
    金眸裏翻湧著我從未見過的風暴，他視萬物為螻蟻，而我...隻視你為心尖血。
    我別過臉不去看他，卻聽見自己胸腔裏心跳如雷。
    腰間玉佩突然傳來溫熱，恍惚間似有溯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月璃，當心血月鎖...
    昊宸的吻落在額間，真火裹著承諾般的輕語：再等些時日，待我拔除父帝的眼線...屆時，你想如何便如何。
    昆侖神殿的流光，是用無數仙髓與歲月堆砌的虛假輝煌。
    十二金仙受封大典，整個天界的目光都匯聚於此，仙鶴銜著七彩靈羽穿梭在朱紅梁柱之間。
    祥雲翻湧成浪，托著九重天的威儀，沉沉壓在每一個生靈的心頭。
    我立在昊宸身側，玄色鳳袍上用金線繡著的四海龍紋，在殿內萬千寶光下，竟顯得有些黯淡。
    袖口下，龍鱗匕首的寒意透過衣料傳來，提醒著我每一次呼吸都裹挾著怎樣的恨意與掙紮。
    高台之上，盤坐著的正是元始天尊。不，或許該叫他雲岫。
    那個曾在九重天與我談詩論畫、偶爾會無奈地縱容我調皮的二師兄，如今隻是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神識的軀殼。
    他一身白衣若雪，墨發上束著清冷的琉冠，眉心那點猩紅的蓮子印記，映著他毫無波瀾的麵容。
    沒有了往日的溫和，隻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冰冷，像一尊精美卻沒有靈魂的玉像。
    我的目光觸及他時，心髒像是被冰棱狠狠刺穿，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三百年的相伴，三百年的情誼，在昊天的算計下，竟落得如此下場。
    他眼中再也沒有了對我的關切，隻有一片空洞的漠然。
    那個會在我闖禍後悄悄幫我收拾爛攤子的二師兄，沒了。徹徹底底地，沒了。
    台下，十二位受封的金仙肅穆而立，他們身著統一的杏黃旗色道袍，麵容莊重，眼神裏燃燒著對闡教、對天庭、對昊天意誌的絕對忠誠。
    他們是昊天手中最鋒利的劍，是穩固這虛假秩序的基石。
    看著他們，我隻覺得一陣反胃。所謂的忠誠，不過是被洗腦後的盲從，所謂的仙途坦蕩，不過是踩在無數冤魂白骨上的自我安慰。
    昊宸的手輕輕握住了我的，他掌心的溫度帶著金烏的灼熱，與我指尖的冰涼形成鮮明對比。
    他俯視著昆侖眾仙，金眸中流轉著屬於天帝的威嚴與俯瞰眾生的冷漠。
    那目光掃過之處，便是無上的權力。月璃，他低聲開口，隻有我們兩人能聽見，今日之後，天界格局將定。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格局？不過是昊天又一次鞏固他傀儡統治的戲碼罷了。
    陛下說得是，我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譏諷，隻是這流光溢彩之下，不知又埋了多少亡魂。
    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似是警告，又似是無奈。別任性。
    任性？我在心中嗤笑。
    當我龍族被視為草芥，當我兄長們被逼入絕境，當我二師兄淪為行屍走肉，當我自己被當作棋子困在這九天之上時，我哪還有任性的資格？
    鍾聲轟然響起，悠遠而神聖，震得殿內的寶器都微微共鳴。
    仙官手持金冊，開始朗聲誦讀誥命。那聲音抑揚頓挫，充滿了讚美的辭藻。
    將十二金仙的功績吹噓得天花亂墜，將天庭的仁德描繪得如同日月同輝。
    ……上體天心，下安黎庶，斬妖除魔，護持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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