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位金仙受封完畢，整個昆侖神殿響起了震天的仙樂，仙鶴齊鳴，祥雲翻滾得更加熱烈。
    就在這時，昊宸上前一步，站到了高台的邊緣，俯瞰著下方所有的仙神。
    他的聲音帶著金烏的威嚴，透過仙力傳遍整個昆侖：今日，十二金仙受封，是我天界之幸，是闡教之榮！從此，天界秩序將更加穩固，天道輪回將更加順暢！
    台下眾仙高呼天帝聖明，聲音整齊劃一，充滿了狂熱的崇拜。
    我站在他身後，冷冷地看著這一幕。穩固？順暢？不過是昊天又一次將他的棋子擺上棋盤罷了。
    就在這時，我的腰間玉佩突然傳來一陣異常的溫熱。
    那是一塊蘊含著北海龍氣的玉佩，是我離第一次開北海時，父王的逆鱗所化。
    而此刻，它的溫熱，並非來自龍氣，而是一種……極其隱晦的、帶著警示意味的力量。
    恍惚間，我仿佛聽到了溯夜的聲音，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而是直接在我的識海中響起，帶著一絲急促和凝重：
    月璃……當心血月鎖……
    血月鎖？
    我心中一凜。這個名字，我似乎在哪裏聽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古籍中？還是……
    沒等我細想，整個昆侖神殿的光芒忽然猛地一暗。
    原本流光溢彩的寶光瞬間收斂，仙鶴的鳴叫聲戛然而止，翻湧的祥雲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凝滯在空中。
    殿內的仙樂也驟然停止，隻剩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仙神的臉色都變了，他們驚恐地抬頭望向天空。
    隻見，原本晴朗的九天之上，不知何時，竟悄然升起了一輪詭異的血月。
    那月亮並非圓圓滿滿，而是呈現出一種殘缺的、如同被啃噬過的形狀，血色的月光冰冷而妖異，絲絲縷縷地灑落下來，籠罩在昆侖神殿之上。
    一股難以言喻的、充滿了毀滅與禁錮氣息的威壓，如同泰山壓頂般，轟然降臨！
    昆侖神殿的仙樂驟停在最後一個音符的尾音上，餘韻未散，便被三聲裂帛般的龍吟撕得粉碎。
    那聲音裹著深海的怒濤與龍鱗摩擦的劇痛，直直撞進我耳膜——是敖玹，是敖璜，是敖琛！
    脖頸上的逆鱗玉佩燙得像要燒穿皮肉，紅光透過衣料瘋狂跳動，那是龍族血脈在瀕死之際的悲鳴。
    昊宸！我猛地轉身，玄色鳳袍掃過丹陛，腰間龍鱗匕首彈出半寸，你說他們回了北海！說不追究昨日之罪！
    指尖顫抖著指向天際那輪正在擴大的血月，雲層裏翻湧的不再是祥雲，而是三條被血色鎖鏈絞住的龍影——
    敖玹的鱗身被勒出深溝，敖璜的銀甲碎落如雨，敖琛的冰龍尾被鎖鏈碾得血肉模糊。
    昊宸的金瞳驟然收縮，他死死盯著血月邊緣那圈蠕動的鎖鏈，喉結滾動卻發不出聲音。
    他腰間的天帝印綬正滲出詭異的黑氣，與血月遙遙呼應。
    你還真是昊天的好兒子！我笑出聲，眼淚卻砸在鳳袍的龍紋上，三百年前你讓我取金羽碎片助你穩固帝位，說什麽‘待穩固帝位還龍族自由’——
    如今十二金仙封典，血月鎖天陣啟動，你兄長們在東海水下替你父鎮陣，我兄長們就在這血月裏做祭品！
    龍鱗匕首“鏘”地出鞘，冰晶順著刃身爬滿我的手背：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騙我交出金羽，騙我留在九重天當你的傀儡天後！
    月璃，不是……昊宸猛地伸手想抓我的手腕，金眸裏翻湧著我看不懂的驚濤，這陣法啟動需要四極龍血為引，我以為……
    以為昊天會放過龍族？血月的光驟然暴漲，將他後半句話壓成破碎的氣音。
    月輪中央，那張戴著十二章紋帝冕的臉緩緩浮現，眼尾的朱砂痣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是昊天！他竟以血月為媒介，將神念投射至此！
    吾兒昊宸，昊天的聲音混著萬鬼哭嚎，從血月中滾滾落下。
    你終究是心軟了。這四海龍王，天生便是鎖陣的最佳祭品。
    他目光掃過天際掙紮的三條龍影，嘴角勾起殘忍的笑，敖玹，敖璜，敖琛，替你妹妹守好東海之淵吧。
    話音未落，血月猛地向下一壓！三道血色鎖鏈如活物般竄出，狠狠纏住敖玹他們的脖頸。
    龍吟聲瞬間變成瀕死的嗚咽，龍身被生生拽向東海方向，雲層撕裂處。
    我看見東海水晶宮的穹頂正在被血色鎖鏈封印，千萬道符文亮起，將三條巨龍死死釘在海底岩床上。
    大哥——！我瘋了似的想衝過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按在原地。
    昊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在看一件終於派上用場的器物：北海龍王敖月璃，你的龍血，該與你兄長們匯合了。
    血月中射下一道碗口粗的血色光柱，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壓直劈我的麵門。
    我能感覺到骨髓裏的龍氣正在被強行抽出，逆鱗玉佩爆發出最後的紅光卻不堪一擊。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我閉上眼，腦海裏閃過母後視死如歸的臉。
    閃過二師兄空洞的眼神，閃過溯夜笑起來時彎彎的鳳眼……原來終究是我護不住任何人。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
    一聲悶響震得昆侖神殿的琉璃瓦簌簌掉落。
    猛地睜眼，隻見一道火紅的身影擋在我身前，九條狐尾如綻放的火焰般撐開，硬生生撞在血色光柱上。
    是溯夜！他銀發盡赤，嘴角溢出金血，卻依舊回頭對我笑，眼尾那顆朱砂痣紅得像燃盡的燭芯：煙兒，別怕……
    溯夜——！我撕心裂肺地喊出他的名字。
    血色光柱穿透了他的胸膛，那襲我曾無數次依偎過的紅衣瞬間被染透。
    他的身體像破碎的琉璃般寸寸瓦解，狐尾化作點點紅光消散在空氣中，唯有一枚閃著微光的狐丹從他胸口滾落，直直滾到我腳邊。
    他到死，都維持著擋在我身前的姿勢。
    不……不——！我跪在地上，顫抖著去撿那枚狐丹，指尖剛觸到，丹身便化作一道流光沒入我心口。
    共生契的聯係在這一刻徹底斷裂，我能感覺到那陪伴了我千年的生命力，正從我的世界裏永遠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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