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沒入眉心的刹那，詞清猛地弓起身體，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黑白火焰順著他的經脈瘋狂蔓延，灼燒著他的仙骨，撕裂著他的道心。
    他額間的道紋寸寸碎裂，鮮血從七竅滲出，將青色道袍染成暗紅。
    伏清在一旁淡淡開口：縛神印，專克仙神。他這一身修為，怕是要廢掉大半。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詞清在地上翻滾，心中沒有半分波瀾：廢掉修為？比起溯夜魂散，他這點痛算的了什麽……
    許久，詞清的掙紮漸漸平息。他趴在地上，渾身浴血，原本光潔的眉心多了一枚若隱若現的黑色符文——正是縛神印。
    他抬起頭，眼神滿是複雜，以及深處的痛楚。
    我居高臨下地乜著地上的血人，龍鱗匕首在幽冥鬼火下轉出冷光：從今日起，世上再無闡教金仙詞清。
    鞋尖碾過他染血的道袍，看著他眉心那枚隨呼吸輕顫的縛神印，你是霍烈寧——我離卿煙養的狗。
    ……是。他趴在碎石上，血汙糊住的眼睫顫抖著，喉間擠出的音節帶著金屬般的鈍響。
    屬下定唯主人之命是從。那聲“主人”咬得極重，像是把自己的道心嚼碎了咽下。
    我知道他還有意識，縛神印鎖的是魂魄服從，卻困不住翻湧的思緒——
    方才他眼底那絲決絕，像極了當年在人間替我擋下妖獸時的模樣，隻是如今這份勇決，竟用在了自毀道途上。
    伏清。我轉身不再看霍烈寧，龍氣裹著幽冥鬼霧在袖口翻卷，去會會那姓蘭的。
    伏清白衣在鬼風中獵獵作響，豎眸映著遠處血河蒸騰的水汽：幽冥城七十二鬼主，蘭朵掌控‘萬魂窟’，能引十萬枉死魂靈為戰。想殺她？
    他指尖挑起一縷黑白火焰，那火落在前方黑石上，竟燒出一道通往更深鬼域的裂隙。
    可得費些功夫。
    我踏碎一塊燃著鬼火的骷髏頭，玄色鳳袍掃過之處，地麵凝結出蔓延的冰紋，你既說助我，必有分寸。
    目光掠過他袖間翻湧的妖氣，唇角勾起冷嘲，神農架那縷修行萬年的旱魃殘魂。
    當年被你一道吐息燒得形神俱滅——對付區區鬼王，需得‘費功夫’？
    伏清周身的黑白火焰猛地一盛，鬼霧被灼得“滋滋”作響。
    他沒否認，隻側身讓開裂隙入口：隨我來。蘭朵此刻正在萬魂窟祭煉‘血河鼎’，倒是省了尋她的功夫。
    我率先踏入裂隙，冰藍色的龍氣在掌心匯聚成刃。
    霍烈寧掙紮著起身，踉蹌跟在我身後，青袍上的血漬已被幽冥寒氣凍成暗紫色。
    他每走一步，眉心的縛神印就亮起一次，像是在提醒他如今的身份。
    主人……他忽然低喚，聲音被鬼風撕得破碎，萬魂窟的魂靈……多是天界鎮壓的罪魂，其中……
    閉嘴。我頭也不回，龍氣刃劃破前方鬼霧，我的狗，隻需聽話，不必多言。
    裂隙盡頭是座懸浮在血河之上的黑石宮殿，殿頂倒懸著無數白骨燈籠，每個燈籠裏都困著一縷哀嚎的魂火。
    宮殿正門刻著密密麻麻的怨魂麵孔，門環竟是兩顆滴著黑血的眼球。
    桀桀桀……哪來的生魂，敢闖萬魂窟？
    尖利的笑聲從殿內傳來，無數黑影從石柱後湧出，那些黑影都是殘缺不全的魂魄，利爪上還掛著撕裂的靈體碎片。
    我甚至懶得揮刃，掌心冰龍氣暴湧而出，瞬間將衝在最前的黑影凍成冰雕。
    叫蘭朵出來受死。聲音穿透血河的咆哮，震得白骨燈籠劇烈搖晃。
    放肆！殿內血光暴漲，一道裹著萬千魂靈的紅影破殿而出。
    那是個身著血色宮裝的女子，長發如瀑卻根根倒豎，臉上覆蓋著由無數怨魂麵孔拚成的鬼麵，每隻眼睛都在滴著黑血。
    她手中托著一口三尺高的青銅鼎，鼎身刻滿掙紮的魂靈，正是伏清所說的“血河鼎”。
    原來是所謂的‘天後‘娘娘！蘭朵的聲音由無數魂靈嘶吼組成，鬼麵裂開露出尖利獠牙。
    你兄長們在東海水下當活祭，你倒有閑心來我幽冥城撒野？
    血河鼎猛地一震，萬千魂靈化作血色洪流衝來。
    我冷哼一聲，龍鱗劍迎著洪流擲出，冰龍氣在半空炸開，瞬間將血色洪流凍結成一條巨大的冰龍。
    你的魂靈，不夠看。屈指一彈，冰龍爆碎，無數冰棱化作暗器射向蘭朵。
    蘭朵鬼麵狂震，萬千魂靈組成護盾擋在身前。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站在我身後的霍烈寧突然動了。
    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條黑色柳藤——那是他昔日的本命法寶，本是一節青藤，如今卻被縛神印侵蝕得裂痕遍布。
    主人小心！他猛地撲上前，柳藤在一枚偷襲的魂爪上，自己卻被另一道魂刃劃破後背。
    縛神印在他眉心瘋狂跳動，他卻咬著牙擋在我身前，蘭朵的本體在血河鼎下！
    我一怔，隨即冷笑。好個霍烈寧，即便成了奴隸，骨子裏還是那個想“彌補”的詞清。
    龍氣瞬間召回逆鱗劍，不再與魂靈糾纏，化作一道冰藍流光直撲血河鼎。
    找死！蘭朵尖叫著，血河鼎爆發出刺目紅光。
    就在我以為要硬撼這股力量時，伏清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左下方三寸，魂陣眼。
    黑白火焰如影隨形，替我擋開一道致命的魂刃。我依言將龍鱗劍刺入血河鼎底座，寒冰龍氣順著縫隙瘋狂湧入。
    不——！蘭朵發出淒厲的慘叫，鬼麵寸寸碎裂，血色宮裝下的身體開始透明。
    血河鼎“哢嚓”裂開，被困的魂靈四散奔逃，卻被伏清袖間的黑白火焰一一
    點燃，化作精純的能量匯入我的龍氣。
    霍烈寧跪在地上，看著我抬手捏碎蘭朵最後一縷殘魂，眼中閃過複雜的光。
    縛神印讓他服從，但那份屬於“詞清”的掙紮，卻在他顫抖的指尖與緊咬的牙關間泄露無遺。
    我轉身走向他，龍氣卷起他染血的下頜：記住你的身份，霍烈寧。
    是，主人。他垂下眼，遮住所有情緒，屬下……遵命。
    伏清站在血河鼎的殘骸旁，黑白火焰舔舐著虛空，像是在清理戰場。
    他看向我，紅色的豎眸裏第一次有了些許波動：萬魂窟已破，幽冥城半數勢力歸你。接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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