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故意露出一絲怯意：公子誤會了，小女子自幼患病，頭發才成了這般顏色，見不得強光，故而用術法遮掩一二。
    我指尖掐了個簡單的障眼訣，發尾的銀光果然淡了些。
    沈懷瑾的目光落在我指尖的法訣上，又掃過我微微發白的臉色，眉頭再次蹙起：她既已說明，你何必相逼。
    哼，病？我看是妖吧！赤焰門少主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
    敢不敢把這‘辨妖露’喝了？若是凡人，本公子給你賠罪；若是妖，就跟本公子回赤焰門當爐鼎！
    周圍的食客都屏住了呼吸。辨妖露對妖族來說是劇毒，對我這半鬼之身卻沒什麽用。
    但我還是裝作害怕的樣子，身體微微發抖：小女子……小女子隻是來尋表哥的，他在青城山做弟子，我聽說他病了，才從老家趕來……
    少廢話！喝不喝？赤焰門少主將玉瓶塞到我麵前，惡狠狠地盯著我。
    我抬眼看沈懷瑾，他站在一旁，眼神平靜無波，似乎在等我如何應對。
    心中冷笑，麵上卻更顯惶恐，顫巍巍地拿起玉瓶，拔開塞子，一股辛辣的藥味撲麵而來。
    慢著。沈懷瑾突然開口，此藥霸道，凡人喝了也傷身體。你若真要辨明，不如換個法子。
    赤焰門少主一愣：沈長老想替她說話？
    隻是覺得不必如此苛刻。沈懷瑾走到我身邊，目光落在我發尾，姑娘既說尋親，可知你表哥姓名？在何峰修行？
    我心中一轉，隨口編了個名字：表哥叫林清玄，據說在……朝陽峰。
    青城山確實有朝陽峰，是個雜役弟子聚集的地方。
    沈懷瑾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對赤焰門少主道：朝陽峰的弟子多為凡人出身，她若真是林清玄的表妹，自然不是妖。你這辨妖露，還是收起來吧。
    赤焰門少主雖有不甘，但礙於沈仙君的麵子，隻能悻悻地收起玉瓶，臨走前還狠狠瞪了我一眼：算你走運！
    大堂裏的氣氛總算緩和下來。我向沈懷瑾福了福身：多謝仙君解圍。
    舉手之勞。他淡淡頷首，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
    姑娘既是來尋親，可知朝陽峰在青城山後麓，需從鎮後山路上去。隻是近日山門禁地，尋常人怕是難以上去。
    我知道……我垂下眼簾，裝作失落的樣子，隻是表哥許久沒傳信回家，爹娘擔心得很，我才硬著頭皮來試試。
    你表哥叫林清玄？沈懷瑾又問了一遍，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是。我握緊了手中的玉瓶，裏麵剩下的辨妖露在鬼氣下正慢慢變質，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罷了，沈懷瑾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枚刻著簡單雲紋的木牌。
    你拿著這枚‘入山帖’，去山腳下的守關處，就說我允你上去問問。不過能否見到人，要看你運氣。
    接過木牌，指尖觸到他掌心的溫度——是溫熱的，帶著靈力的暖意，不像我這渾身透著寒氣的鬼身。
    多謝仙君！仙君大恩，小女子無以為報……
    無妨，說完沈懷瑾轉身上樓。
    我坐回原位，筷子夾起幾根麵。
    指尖摩挲著那枚入山帖，木質溫潤，正麵是流雲紋，尋常青城山長老的製式。
    翻過來時，指腹觸到一道極淺的刻痕——
    竟是朵未完全綻開的桃花，線條古樸，像是隨意勾勒，卻透著股說不出的熟悉感。
    桃花……
    心髒猛地一抽，鬼氣在血管裏翻湧，帶著冰碴子似的寒意。
    好似能聞到那片桃林的甜香，花瓣落在他墨發上的模樣，他垂眸撫琴時，指尖劃過琴弦的弧度……
    可最後，那片桃林燃成火海，他死在了我的懷裏，什麽都沒有留下……
    掩唇低咳一聲，強行壓下翻湧的戾氣。抬眼瞥見沈懷瑾上樓的身影，袍角掃過木梯，帶起一道清冽的靈力波動。
    我迅速將木牌收進袖中，丟了一錠銀子在桌上，揚聲道：掌櫃的，一間上房。
    話音未落，人已轉身出了客棧。站在鎮子街口，目光掃過青石板路下隱隱的靈氣流動——
    這鎮子竟布著簡易的聚靈陣，靈氣匯聚於鎮中心的那棵老槐樹下，難怪凡人住在此處也顯得精神些。
    剛想仔細探查陣法脈絡，身後忽然響起個輕佻的聲音：喲，美人兒，瞧什麽呢？
    我眉頭微蹙，沒回頭。這聲音……赤焰門那個蕭子涵。
    怎麽，裝聽不見？他冷笑一聲，一道火光閃過，人已攔在我麵前。
    他腳下踩著一隻蒼狼，毛色灰敗，眼神卻透著不甘的凶光，脖頸上拴著根赤銅鏈，鏈身刻著鎮壓符文。
    妖王？我挑眉，語氣冷淡，如今竟成了坐騎？
    蕭子涵得意地揚起禦獸鞭，鞭子上串著幾顆骷髏頭，隨著他的動作嘩啦作響：識貨！
    這畜生當初在山林裏作威作福，還不是被本公子抽了筋骨，乖乖趴著？
    他上下打量我，眼神油膩，美人兒，你要是妖，跟著本公子，保你比這畜生風光。侍妾的位置，如何？
    滾。我眼神一冷，鬼氣順著指尖蔓延，卻壓在皮膚下，隻化作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意。
    嗬，不裝柔弱了？蕭子涵嗤笑一聲，掌心騰起一團赤紅火球，本公子倒是好奇的緊，你是什麽妖族！
    火球呼嘯著朝我麵門砸來。我側身避開，指尖掐訣，一道幽藍的鬼火悄無聲息地纏向他手腕。
    這鬼火源自幽冥寒潭，專克凡火，剛觸及他靈力，便聽“滋”的一聲，火球瞬間黯淡下去。
    你……你用的是妖法？蕭子涵大驚，隨即眼中閃過狂喜，果然是妖！看我收了你！把你綁在榻上，好好征服！
    他抽出腰間長劍，劍身刻著火焰符文，朝著我心口刺來。
    我冷笑一聲，不閃不避，反手一掌拍向他劍身。
    掌風裹挾著幽冥鬼氣，撞上劍身的瞬間，符文猛地亮起紅光，卻在鬼氣侵蝕下迅速黯淡。
    一股寒氣順著劍身蔓延，凍得他險些握不住劍。
    你到底是什麽人？他駭然後退，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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