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鳳天城眼看就要攻下來了，居然讓我們撤退？”一名壯碩魔修憤然開口。
    “噓！”一旁佝僂老者慌忙扯住他衣袖，枯瘦手指緊張地指了指四周，“要是被魔尊聽見，小命還想不想要了？”
    “怕什麽？你們好歹還打了一場，我們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赤柒長老一聲令下全撤回來了！”赤發魔修煩躁地抓著頭發，語氣滿是不甘。
    “誰說不是呢？”黑袍女子柳腰輕扭，聲音帶著幾分冷嘲，“我等眼看就要破陣而入，結果……”
    “我聽說，這是魔尊的命令。”赤發魔修壓低聲音，補充道，“而且沒有他的命令，我們誰也不準踏出迷霧森林半步，否則……格殺勿論！”
    “找死！竟敢私下議論魔尊？”
    一聲厲喝如寒冰驟降，玄骸不知何時已立在眾人身後。他墨色長袍在魔氣中翻卷，腰間骨鞭似有靈性般微微顫動。
    這一聲怒喝，嚇得幾人腿肚子發軟，“撲通”一聲齊齊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玄骸負手立於眾魔修麵前，黝黑的手指緩緩撫過腰間骨鞭，陰鷙的目光如利刃般掃過跪地的幾人：“魔尊諭令，豈容爾等置喙？”
    他腳下魔紋一閃而逝，一股磅礴威壓轟然爆發，跪地的魔修頓時被壓得骨骼劈啪作響，口鼻溢血，臉色慘白如紙。
    “邪君不顧爾等死活，妄圖犧牲你們去奪取資源，魔尊已將其就地正法！”玄骸聲音冰冷，“爾等若敢再傳謠言，休怪我的蝕骨鞭不認人！”
    壯碩魔修掙紮著抬頭，額頭青筋暴起，嘶啞道：“可……可鳳天城已近在咫尺，為何……”
    “蠢貨！”玄骸骨鞭驟然抽出，一道漆黑鞭影如毒蛇般精準地卷住那魔修脖頸，將他生生提至半空。
    “你可知城中尚有多少元嬰修士？司馬允那老東西還藏著多少後手？”
    骨鞭驟然收緊，魔修眼珠暴突，四肢徒勞地蹬踏，臉色由紅轉紫。
    玄骸冷哼一聲，鬆開手，任由他如爛泥般摔落地麵，大口喘著粗氣。
    “魔尊自有宏圖大略，爾等隻需恪守本分。若再讓我聽見半句閑言碎語，便全扔去喂噬魂蟻！”
    眾魔修噤若寒蟬，連滾帶爬地叩首告退，狼狽逃竄。玄骸望著他們倉皇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隨即隱去，轉身向魔王殿飛去。
    魔王殿內，燭火搖曳，青銅燈台上跳躍的火焰將赤柒、焚獄、緋月、玄骸四大長老的身影映照在冰冷的石壁上，忽長忽短。四人神色肅穆，氣氛凝重。
    “赤柒，你說魔尊到底什麽意思？為何要突然收兵？”焚獄率先打破沉默，看向赤柒，滿臉不解與不滿。
    赤柒緩緩開口，聲音沉穩：“魔尊重情義，我想，鳳天城內，應有他在意之人。”
    “我魔族行事，豈能如此優柔寡斷、兒女情長？”焚獄猛地一拍石桌，怒聲道。
    “如此，魔尊何以帶領我等一統天下？”他頓了頓，語氣中滿是焦慮。
    “而且現在他這一撤兵，已經讓所有人士氣大減，議論紛紛！”
    “之前邪君無情無義，遇到危險便棄我等於不顧，這樣的君主，難道就是我們需要的？”玄骸把玩著骨鞭，冷笑著反問。
    “是啊，”緋月輕撫鬢邊猩紅流蘇，聲音帶著特有的魅惑，卻異常堅定
    “雖說我魔族素來被冠以殘暴之名，那也是形勢所迫。我們真正需要的，是能真正護我魔族周全之主。”
    焚獄聞言一滯，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骷髏吊墜，陷入沉思。
    殿內再次陷入短暫的沉默，唯有燭火燃燒的劈啪聲。
    赤柒忽然起身，走到殿中懸掛的《萬魔朝聖圖》前。畫卷上黑霧翻湧，隱約可見無數魔修跪拜著中央一道至高無上的模糊身影。
    他指尖點向畫中最高處的星辰，沉聲道：“萬年前，老魔君率我魔族橫掃各大宗門，卻因貪功冒進，遭各派聯盟圍剿，功敗垂成。
    邪君承襲後，雖厲兵秣馬，卻視我等為消耗品——上次埋伏四大宗門，他不敵對手，轉身就逃，可曾想過我等的死活？”
    “那又如何？”焚獄梗著脖子反駁，“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小節？”玄骸冷笑一聲，骨鞭在掌心甩出劈啪脆響，“一而再，再而三地棄我等如敝履，這樣的人，實力再強，於我魔族何益？”
    緋月接口道：“焚獄長老可知，鳳天城城破之日，便是四宗聯軍反撲之時。邪君隻算攻城之利，卻未算後路之危。魔尊此舉，或許正是為了避開此劫。”
    “你們所說……或許有理。”焚獄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不甘，“但是我們蝸居在這迷霧森林，數萬魔眾，修煉資源從何而來？”
    “此事，等魔尊歸來，自有答案。”赤柒雙目堅定，回頭望向鳳天城的方向，“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等！”
    ……
    鳳天城，一處院落之內。
    沐陽盤膝而坐，正閉目調息。一炷香後，他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身上的傷勢，在小銀精純靈力的滋潤下，已然恢複了五成。
    “沒事了？”佟凝俏生生地問道，美眸中帶著關切。
    沐陽微笑頷首，正欲開口，一名守衛軍卻急匆匆地趕來，神色焦急：“沐公子，城主讓我來通知您，天水閣……天水閣被毀了，您的朋友……下落不明！”
    沐陽神情驟然一怔，心中咯噔一下，二話不說，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迅速向天水閣方向疾馳而去。
    當看到那熟悉的閣樓已化為一片斷壁殘垣、焦黑廢墟之時，他的心頓時沉入了穀底。
    “慕容月！”他低喝一聲，神識如潮水般釋放而出，在廢墟內瘋狂搜尋慕容月的身影，然而，廢墟之下，除了斷木碎石，再無半分生機跡象。
    就在沐陽心焦如焚之際，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人——邢三！
    他走之前，特意雇傭了邢三保護慕容月。
    沐陽心中燃起一絲希望，立刻帶著兩女，飛速趕往暗市。
    進入暗市，他直奔歸魂客棧。客棧門口，稀疏站著幾名氣息沉穩的高手，修為皆在元嬰初期境界。
    沐陽走到其中一名眼神矍鑠的老者麵前，拱手道：“煩請通報一聲，沐陽求見紅姐。”
    老者上下打量了沐陽一番，緩緩開口：“紅姐說了，她不想見你。有什麽事，你跟我說就行了。”
    “天水閣的慕容月與柳婉兒，她們……”沐陽急切地問道，“她們現在在何處？是否安全？”
    老者渾濁的眼珠微微一亮，隨即恢複平靜，淡淡道：“她們很安全。”
    “那她們在哪裏？”沐陽追問，心中懸著的石頭稍稍放下。
    “就在裏麵。”老者解釋道，“大戰開始之前，邢三已經將她們安全帶回來了，你大可放心。”
    沐陽終於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得以舒緩，輕聲道：“我能見見她們嗎？”
    老者卻搖了搖頭：“不能。紅姐說，你現在身份特殊。若讓人知道了你的軟肋所在，你必將因此受製於人。”
    沐陽聞言，陷入了沉默。是啊，自己如今是魔尊，是眾矢之的，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引來無數圍剿。她們離自己遠一點，或許，才是最安全的。
    老者見沐陽沉默，繼續說道：“紅姐還說，待風波平息，自會讓你們相見。如今魔族雖暫退，但四大宗門與鳳天城已組成修真聯盟，你應該早做考慮。”
    沐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蕩與失落。他明白紅姐的良苦用心，也清楚自己如今的處境。
    身為魔尊，他的每一步都牽動著無數人的生死，容不得半分疏忽。
    他對著老者鄭重拱手道：“煩請轉告紅姐，大恩不言謝。日後若有差遣，沐陽萬死不辭。”
    老者微微點頭，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沐陽突然開口叫住他，“這個東西煩請交給紅姐……”
    老者接過瓶子，轉身大步進入了歸魂客棧之內。
    沐陽仰頭望向二樓那扇雕花木窗，窗紙後透出的燭火明明滅滅，沒有見到想見之人，他的心裏略顯失落。
    他毅然轉身，背影漸漸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二樓的窗欞發出細微的\"吱呀\"聲，紅易煙半掩在緋色紗簾後，纖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方才送來的玉瓶。
    簷角銅鈴隨風輕響，卻蓋不住她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