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的神識在黑暗的虛空中遊移了一瞬，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絲線牽引。
    麵前的那團人影靜默立著，模糊的輪廓在淡淡霧光中浮浮沉沉，仿佛天地未分時成形的元靈。
    他的目光落在乘風身上，如水穿石般緩慢、深遠。
    審視，卻不帶敵意。
    期待，卻藏著某種沉默的重量。
    “如今，你能看到我的存在，我很高興。”
    他開口，聲音像是從舊銅器裏流淌出來的低鳴，拖曳著微微的餘響。
    “這說明，你進步得比我預想的更快。”
    乘風沒立刻回應，感到胸膛裏有東西在湧動。
    對方看似溫和，可他還記得，那些被困、被誘、被剝奪的過去，每一件都帶著疑問與陰影。
    “是嗎？”
    他吐出這兩個字，語氣不鹹不淡，唇角微冷。
    “我修行的快慢，與你何幹？”
    那人影像是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聲音淺淡，像冬水破冰時的第一聲裂痕。
    “你忘了，我便是你，你亦是我。你我之間，有著太深聯係。”
    乘風神情未動，隻是指尖不易察覺地收緊了些。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對方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抬起手，緩緩地、像是拂開了一層看不見的幕布，將指尖伸向那虛空的更深處。
    沉沉黑暗宛如水下岩縫，微微流動著，卻無聲無息。
    “曾經，我將你帶入這原初深淵，為你洗滌神魂，成就了你的龍玉之身。”
    他的聲音低沉而悠遠，仿佛是從時光的長河傳來。
    “不僅如此，我還為你剝離出一縷最為純粹的元虛秩序，續入你的神魂。為你驅離死亡，護你性命。”
    “若沒有我的這些舉動，你或許早已在那無盡的輪回中湮滅，化為世間的微塵。”
    他說話時，虛空輕輕震顫，像是藏在天地縫隙中的回聲被勾了出來。
    乘風沒有言語，感到自己的心跳，在某個瞬間落空了一拍。
    那些過往的細節，如秋風落葉般紛至遝來。
    還記得，與豬婆龍搏鬥的那處據說充滿禁製的湖底古洞。
    當時，洞中的一僧一道曾驚訝於自己的現身。
    在進洞之前，便有一個聲音在內心低語，一定要進洞。
    直到如今才發現，那聲音竟與眼前之人十分相似。
    曾以為，是天命使然進入古洞，現在看來，不過是人為的雕琢。
    “你為何要幫我？”
    乘風問的聲音不大，卻沉得壓過了對方所有的語言。
    那身影沉默了一瞬，整個人像是陷入了一個遙遠的過去，周身的輪廓輕輕晃動著，似乎呼吸都與時空脫節。
    他低下頭，指尖摩挲著空氣，像是在觸碰一塊從前就存在於命運中的殘片。
    良久，他才道：“你我同源，助你，也是助我。你來的，正是時候。”
    話音未落，他指尖突然湧出一縷烏光。
    那是一種極為古老的顏色，黑得沒有厚重，卻透出鋒芒。
    它劃破虛空，像是飛鳥劃過冰湖，帶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氣息，一路穿透了那層混沌的靜謐。
    房間內，乘風的身體一震。
    感覺胸口被某種東西拂過，那感覺像風，也像微涼的手掌，輕而細膩，帶著不容拒絕的意誌。
    緊接著，有什麽東西從懷中飛出。
    一道光，從未注意過的地方亮起，宛如星辰已落在身影的手中。
    光芒細長而沉靜，帶著令人無法直視的安寧與莊嚴。
    “極樂淨珠……”
    乘風瞪大了眼睛，失聲而出。
    那人手中之物，正是阿彌陀佛送給自己的那枚極樂淨珠。
    很久以前，師父曾說，這枚珠子還不是自己能駕馭的。
    因此，它放在懷中已經很長時間，甚至都已經忘卻。
    此刻，這顆珠子卻落入那人的手裏，乘風聲音中充滿了震驚與不解，“你這是為何？”
    那身影靜靜地凝視著手中的珠子，目光仿若穿過珠子，望向了遙遠而縹緲的往昔。
    許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這顆珠子，對你來說，並無大用。但對我來說，卻意義非凡。”
    身影的聲音低沉，如同冬夜寒風穿過破舊的窗紙。
    當然，我也不會白拿你的東西，這招劍法【戮·破軍滅度】，你已可以使用，就提前送給你。”
    他的手指輕輕揚起，指尖一抹微光閃爍，仿佛夜色中乍現的星辰。
    那道微光迅捷如電，瞬間融入了乘風的神識。
    乘風隻覺腦海中一聲嗡鳴，神識之海掀起滔天巨浪，一種強悍霸絕的劍法信息如洪水般湧入。
    【戮·破軍滅度】好厲害的劍法，這招劍法猶如一輪亙古不熄的烈陽，熾烈又殘酷。
    那不是劍法，是浩劫，是吞噬生滅與秩序的神隻。
    橫斬而出，一劍封萬象。
    與“天外飛仙”那雪夜流星般的絕豔不同。
    【戮·破軍滅度】無雪無星，隻有毀滅，隻有壓塌生命的巨大意誌。
    這一劍的軌跡中，草木不生，連風都躲避它的鋒芒。
    “好一招戮劍……”
    乘風的指尖微顫，那是神魂承受新法的微妙反應。
    血液在身體深處沸騰，似乎每一滴都被那道劍意灼燒過，帶著一絲隱約的刺痛。
    身影仍立於黑暗深處，聲音卻如鐵錘擊鍾，繼續道：
    “此術你尚未窮盡，若能修至極深之境，可將其蛻變為【星爆之矢】。”
    “那是毀星裂辰的法相之矢，一旦出手，連時間也要避其鋒芒。”
    乘風沒有回話。
    他看見了那一劍的未來，星辰破碎，時間凝滯，生靈無聲湮滅。
    那並非劍術，是一場自神明手中奪食的暴行。
    頓了頓，身影語調微變，繼續開口。
    “你所在的那方天地，已自選天命之子，視你為異類。天道自有意誌，而你不過是它眼中的潰殤。”
    乘風腦中掠過一幕，那片紫金雲海緩緩聚集頭頂之時，如夢魘壓頂，神明低語。
    他輕聲問：“你是說，那片時空，在驅逐我？”
    “正是如此。”
    身影道：“不過，你也不必擔憂。那片時空存在秩序缺陷，天道力量有所虧損。”
    “你雖誅殺了它的天選之子，但你有元虛秩序守護。天道降下的天道雷劫，已被你體內的元虛秩序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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