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乘風的言語，陰素娘麵色慘白，眼簾的花瓣發出顫抖般的翕張。
    她清楚，眼前男人的強大，也曾經見識過他那恐怖的身手。
    “乘風，看在我與朝天犼的份上，請你放過大秦皇朝。”
    陰素娘的聲音帶著顫抖，此刻終於放下了之前偽裝和驕傲，言語中帶著祈求。
    乘風看著她，眼中沒有絲毫的波瀾。
    “你殺我聯軍那麽多人，我看在朝天犼的份上，才沒取你性命。”
    “現在，你必須要為我死去的聯軍兄弟姐妹贖罪。”
    他的聲音不急不緩，卻如斷崖驚雷，讓萬裏風煙顫抖。
    “要我給他們贖罪？”
    陰素娘低聲呢喃，帶著遲疑與慌然，“這……這怎麽可能？”
    那語調輕輕發顫，不像質問，更像一個人突然撞入冰冷現實的夢囈。
    “你沒有別的選擇！”
    乘風冷聲“你若不向他們贖罪，就別想再回浮沉海。”
    說這話時，他的語調不曾起伏。
    仿若此刻不是在威脅一位巔峰大帝，而是在評判一件陳年往事。
    陰素娘像被什麽東西擊中，退了一步，長發亂落，花瓣纏繞在衣袖，枯了一半。
    她知道，這是絕境了。
    那不是來自外力的壓迫，而是心中，徹底坍塌的某處。
    她想起，那些年沉眠在浮沉海最深處，任潮湧拍打石階，任世界自轉。
    曾以為自己脫離了生死是非，直到來自浮遊郡的告急，落在祭壇之上，把她從夢中喚醒。
    明明可以不來，卻最終聽從了後人的呼喚，來赴這場罪孽深重的劫。
    倒也不是怕死，實在是因為疏於對皇朝的管理，導致後人犯下了太多不可饒恕的罪孽，給這方土地帶來深重的災難。
    她抬頭，眼中無光。
    “罷了……”
    那句低語被風卷走，像是早年她在花海中輕聲唱過的咒。
    “我錯了。”
    她忽然抬手，將那空中燃燒的彼岸花一一收回。
    紅花如血，在空中旋轉，如斷魂蝴蝶，逐一熄滅。
    隨後，她緩緩跪下。
    那一跪，不是臣服，更像歸還天地。
    她的身子顫了顫，卻未出聲，隻是將頭深深低下，額前垂落的發絲遮住了臉。
    那半張花瓣凝成的麵龐，在膝下的暗影中顫抖。
    風穿過曠野，吹亂旗幟與人心。
    戰場死寂，連鮮血的味道都被這沉默吞沒。
    無論是聯軍士卒，還是秦軍陣中，所有人都怔怔看著這一幕。
    大帝巔峰，神隻般的人物，她竟然跪下了。
    人群中，有人咽了口唾沫，有人握緊了手中長戟，卻不知是慶幸還是恍惚。
    無法理解，不可思議。
    懸於高空的爔皇，此刻發絲微亂，神魂燃光在風中微微閃爍。
    她雖聽清二人的幾句對話，卻依舊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秦家老祖，那個從先人就曾恐懼的名字，此刻在主人的一句話下，低頭懺悔。
    她到底是何等存在？
    而他，又是何等來曆？
    心中如潮水倒灌，爔皇已無從整理出邏輯，隻能靜立虛空，眼底惶惶。
    而此時，大秦皇朝最後那幾位王族後裔，隱在破碎宮牆上，麵如死灰。
    他們睜著血紅的雙眼，像是看著某種神話崩塌。
    “這……這怎麽可能？”
    “老祖……她可是大帝巔峰……”
    聲音在顫，連靈魂都搖晃著要碎。
    曾幾何時，他們以為喚醒老祖，是反擊之始。
    如今，那曾是最為信仰的老祖，竟跪在敵人麵前。
    城頭上，風卷殘雲，吹散了血腥硝煙，卻吹不散眾人心中的震撼。
    陰素娘屈膝跪地，這一幕宛如一記重錘，敲碎了所有人對這場戰局的預判。
    秦軍士卒手中的兵器哐當落地，眼神空洞，心中的信仰大廈轟然崩塌。
    聯軍陣營中，先是一陣死寂，旋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這歡呼，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是對勝利曙光的展望。
    雖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何事？但他們還是能夠看出，是大帝出手，挽救了這場浩劫。
    站在人群中的曉雅，雙眸緊緊盯在乘風身上，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是高興，是驕傲，亦是心底那份愈發熾熱，卻又難以言說的情愫。
    乘風負手而立，臉色淡漠，衝著陰素娘緩緩開口。
    “你能認錯，善莫大焉，也算我們沒白認識一場。”
    他伸手一引，風起衣袖。
    “起來吧。”
    陰素娘身形一震，緩緩站起，發絲滑落，露出那半張憔悴的臉。
    曾經，她是花中魍魎，豔絕深海。
    如今，卻如一支垂敗的海蓮，滿身寂靜。
    “我會交出塑形果，隻求你放過這座城中的百姓。”
    她的聲音沙啞，像是從深海拖上來的鐵鏈，沉重緩慢。
    乘風點頭，“我來，是為覆秦，不為殺民。”
    她聽後，垂首不語，良久，微微欠身。
    一朵黑白交纏的彼岸花從遠處飄來，托著一個小小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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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雙手捧起，盒蓋開啟，一枚青色果實，靜臥其中。
    “這是太古幽龍之贈，留存至今，對我已無用。”
    她將塑形果遞出。
    乘風接過，看了一眼，收起袖中。
    “事已至此，你還有何打算？”
    陰素娘輕輕搖頭，“你既在，我無話可說，這裏就交給你了，我回浮沉海。”
    她望向這片破敗山河，眸光中有憐，有悔，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寬恕。
    “替我問候一下朝天犼。”乘風點頭。
    陰素娘微微頷首，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的神色，似是感慨，又似是解脫。
    “我會將你的問候帶到。”
    說完，她轉身，發絲拂動，身後浮起一圈圈花霧與水光。
    下一瞬，整個人消失在風中。
    陰素娘走後，爔皇懷揣著興奮與激動快速過來感謝。
    乘風擺擺手，將手中的木盒交給她。
    “塑形果已為你取來，攻城與清理殘軍的任務仍由你來完成。”
    看著木盒中的那枚果實，爔皇激動得魂影都在顫抖。
    她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
    “主人大恩，爔皇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
    乘風將她扶起，語氣平靜。
    “莫再囉嗦，速速拿下此城，去恢複你的肉身。”
    爔皇起身，眼中燃燒著熾熱的鬥誌，那原本虛幻的魂影，竟因激動而泛起一層奇異的光。
    她麵向戰場：“眾將士聽令！全力攻城，一個時辰內，務必拿下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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