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奇怪的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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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老者緩緩抬頭,眼瞼如枯葉卷起,露出那雙如死水般的藍瞳,喉間一陣滾動,吐出一聲幹澀笑音。
“陛下之言,倒也未嚐不可。”
他頓了一頓,聲音嘶啞,“不過,這太極殿……仍須改名為貴霜宮。”
“你……”
實在沒想到以親女兒去和親,對方還是如此不通情理,曹丕的臉抽搐了一下,那種抽搐不是怒意外泄,更像是某種克製至極後的肉體抗議。
若是可以,他早就命人將這邪番拖出去斬為了肉泥。
但此刻,卻是無能無力,他的喉結浮動幾次,終究咽下一口熱氣。
“信使,太極殿乃朕登基與祭祀先祖與天地之處,關乎到皇族尊嚴與國運根本,不可輕易改名。”
“何況,若是改為了貴霜宮,此事傳出,吳蜀賊子必會極盡嘲諷,還請信使考慮一下朕的難處。”
這話說得盡量平緩,可那股寒意仍順著尾音蜿蜒爬上殿角。
眾臣屏息凝神,連燭火輕輕的劈啪聲都仿似敲在眾人心頭。
沒人敢動。
虞仲翔的教訓仍在眾人眼前縈繞,驅之不散。
“很好!”
老者點了點頭,眼中快速閃過一絲狠厲,隨即安靜了下來。
那是一種詭異的安靜。
像是風止在了他腳邊,殿中懸燈無風自晃,燭火也無聲地斜了半寸,仿佛受了什麽看不見的壓力。
他枯瘦如枝的手指緩緩從寬大的袖中探出,指向了地麵。
那雙手指如蝶般翻飛,指尖拖曳出縷縷猩紅光絲,在地麵交織成繁複的梵文圖案。
他嘴中念念有詞,腔調低沉古怪,宛若南荒夜雨中鬼唱蠱咒。
隨著那怪異舉動,殿外的暴雨突然停了下來。
老者微微一愣,卻並沒有停下手中動作。
老者口中的“很好”,倒是迷惑了殿上眾大臣。
沒有人認為他會對魏帝不利,俱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不知這老者到底想要幹啥?
大家正納悶之際,老者突然全身霧氣彌漫,指著地麵大喝一聲。
“嗜血魔獸,九頭飛獅!”
“轟!”
地麵突然裂開。
屋脊之上垂掛的金鈴齊聲而鳴,仿佛一瞬間走入了瘋癲夢魘。
地麵震動,玉階顫抖,丹墀兩側的金獅石像被震得齜牙咧嘴。
青銅燈架倒了數根,香灰四散,幾位近侍官員被嚇得跌坐在地。
地麵出現的並不是什麽九頭飛獅。
而是一隻體型碩大的蛤蟆。
熟悉的顏色,青黃交雜,腫脹如鼓囊,血管裸露在體表,像是神經翻出體外。
它已死去多時,腸穿肚破,血肉潰爛,全身的傷口看上去猙獰可怖。
身體中央的巨大空洞已然腐敗幹癟,焦黑的胃囊垂了出來,像是烤焦的簾子。
它的頭顱耷拉著,大嘴歪斜在一邊,似在不甘心都如此模樣了,還被人拿來利用。
曹丕隻覺呼吸一滯,胸口仿佛被什麽堵住了。
眾文武大臣俱都震驚與傻眼,不知這邪番召來一隻碩大的死蛤蟆到底想幹什麽?
那老者亦僵立當場,藍瞳中翻湧著極致的錯愕、茫然,甚至一絲荒誕。
他低頭看著自己枯瘦的手指,又看看法陣中心那灘汙穢不堪的蛤蟆屍體,仿佛在確認這並非幻夢。
他本是想召喚出那隻神異的嗜血猛獸——九頭飛獅,將大殿眾人都吞入腹中。
然,法術剛施一半,卻召出了一隻爛肚蛤蟆?
這……這是怎麽回事?
就在眾人僵立之際,殿門處凝固的光幕驟然被無聲撕裂,一道孤峰般的身影昂然踏步而入。
素色青衣,纖塵不染,卻在滿殿金碧中劈出凜冽寒痕。
身姿挺拔,如青鬆貫日,布紋拂動時,似有錚錚金鐵聲滲入玉磚。
劍眉星目,眼神深邃,雙目如兩柄破霧墨刃,將滿堂搖曳的燭火逼得驟然一黯。
“掖邑草民乘風,請我主為我老爹賜婚!”
話落,他直接無視身邊眾人,眼神如寒潭掠影,直接定格在魏帝曹丕身上。
乘風終於登場了。
縣衙裏與司馬懿分別後,他回家想了一想,覺得讓魏帝為老爹賜個大家閨秀,應該有個靠譜的理由才行。
他想起了蛤蟆精吞浪,打算帶著它的屍體進宮,以降妖除魔的借口向魏帝邀功。
不過,他卻不想再與司馬懿交集,隻得等到夜晚,才來到縣衙。
然,他來到後,司馬懿雖已不在,但蛤蟆精的屍體也已不見。
司馬懿處理了縣令孫德彪之後,並命人將吞浪的屍體扔進了西郊荒山。
尋了一段時間,乘風才在山底的霧霾中找到了它。
他將吞浪的屍體另行隱藏,又在家處理了一些家庭瑣事,兩日後,才向魏宮進發。
進入皇宮禁地時,乘風不想被這裏的皇宮侍衛糾纏,直接將他們全部定身。
甚至,他還討厭這皇城的瓢潑大雨,連帶著將這雨點也定在空中,垂而不落。
要說起來,他並不清楚皇宮裏發生的事,將蛤蟆精的屍體拋入,隻是想震撼一下朝堂眾人。
誰知,卻無巧不巧,蛤蟆精的屍體直接就砸在老者的施術之地,讓老者陷入了迷茫。
此刻,殿中靜得仿佛連香火都不敢再跳動一分。
曹丕愣住了,甚至沒能第一時間聽清乘風那聲“賜婚”。
他隻看見,有人踏破光幕而來,仿佛從時間裂縫裏走出了一道天光。
太極殿是天下最尊之所,重重封禁、三重龍氣結陣、五門六衛外應。
今日卻被這年輕人像撕一層薄紙那樣撕裂而入,連聲響都沒有。
甚至連大殿外的禁軍都沒有任何反應?
他抬眸,望向殿外,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
他所見的並非瓢潑雨幕,而是倒懸於空的水晶珠子。
萬千雨珠靜止在空中,保持著墜落瞬間的飽滿弧度,將整座大殿嵌進巨大的水簾之中。
簷角將墜未墜的水珠定格成完美的淚形,折射著殿內搖曳的燭火,將大殿塗抹上冰冷的流光。
丹墀兩側,金甲侍衛麵容僵直,一動不動,如同被施了石化咒語。
他們仍保持著拔刀出鞘的姿態,眼神空洞凝固在驚駭的瞬間,刃出三寸便即凍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