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東升，衙門前的慘狀基本都被清理幹淨了。即便是猛虎下山，該過的日子還是得過。
    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上街道，大家都是一群認命的人。縱使心中有再多的恐懼，再多的顧慮，該買的東西還是要繼續買。
    用完的燭火要繼續買，燒完了柴火要繼續添，煮完了米飯要繼續煮，柴米油鹽循環往複。
    “天靈靈，地靈靈，天地乾坤卦最靈”一個瘋書生扯著嗓子在街道邊喊，一個地痞拿著一麵破音的銅鑼猛的一敲，哐啷一聲響，吸引了零星幾個人回頭。
    “肚皮淺，心眼黑，髒心爛肺臭熏天”瘋書生按著敲鑼的節奏念著定場詞，地痞不耐煩的又敲了一聲，一個假模假式的瘋道士不知從哪裏走了出來，他磨磨蹭蹭的搬來桌椅板凳，支起一個簡易的攤子，看樣子是要給人算卦。
    “發了瘟，流膿水，斷子絕孫心後悔”瘋書生聲調抑揚頓挫也不知道他是學的哪段唱詞的腔調。地痞斜眼看人，他繼續敲著那一麵破鑼，瘋道士假模假式的坐到了算卦的位置上，一語不發，真像個不出世的老道。
    “星鬥移，乾坤轉，一語道破千機變”瘋書生拿起桌上的一隻瓷碗，重重摔在了路中間。
    有些行人嚇了一跳，指著算卦的攤位罵，“你們有什麽瘋病！發什麽癔症呢！”
    瘋書生也沒多解釋，從懷裏拿出一個錦囊塞在路人手裏，“這是我家師傅贈你的，能保平安。”
    路人一臉古怪的看著他，把錦囊扔回了攤位上，“什麽裝神弄鬼的東西。”
    瘋道士不慌不忙的打開折扇，書生心領神會又從懷裏掏出一張信紙，大聲朗讀起來，“房梁承重三四年，家中老母盼食鹽，小兒失魂離家去，契兄契弟忘犁田。”
    路人麵色更加古怪了，他看著地上破碎的瓷碗，像是被勾魂攝魄一般坐在了瘋道士麵前。
    瘋道士翻著白眼，沒有任何視野。他隻是感覺到對方落了座，便在桌麵上擺了三個銅板。路人不解其意，地痞不情不願的在一旁開口說話，“這位客官，你算是來著了。我家師傅隻給有緣人算卦，可是他自己又瞎又啞，說不了半句真言。這是天道對他的懲罰。隻能讓我們這兩個徒弟從旁提點。他是想讓你選一個銅板看凶吉，他可以幫你解卦，化解災禍。”
    眼前的平頭百姓完全被這瘋道士的架勢給唬住了，他伸出手指，顫顫巍巍選了中間那一個銅板。
    瘋書生撚起中間的銅板放到了瘋道士的手中，道士用指腹細致摸索了一番。
    路人感覺自己的腦門被放在了對方的手上揉來揉去，出了一腦門的汗。道士咳嗽了一聲，把路人驚得一抖，隻見這瘋道人從寬袖中掏出一張信紙，又讓他識字的徒弟念了起來。
    “妄念妄念終妄念，虛實虛實虛不實，得失得失沒得失。”書生看著路人的臉，一字一句讀出來，“未了未了難未了。”
    書生念完，然後幫錦囊和信紙都塞在了路人手裏。
    很神奇的，路人也沒有說什麽，他看著手中的東西，竟生生的流下了眼淚來。兩個徒弟都覺得很驚奇，這路人怎麽會有這種反應。
    “師傅給有緣人算卦不收錢，你如果想知道更多，回家之後打開錦囊，你自然就知道應對之法了。”
    路人擦了擦眼淚，點頭如搗蒜，甚至跪地叩謝起了瘋道人。搞得秦禽都覺得，這個路人也是錢甲花錢雇來的托兒。
    在大街上這麽一鬧騰，許多沿街商販都知道了有一個神機妙算的道人在路邊擺攤算卦。平頭百姓算卦的不多，如果不是家裏真的遇到了走不通的死胡同，人人都想著家醜不能外揚，根本不會走到攤位上算卦，不能把自己的命攤開給別人看。
    路人能坐在卦師前問卦，那都是被逼的走投無路，無計可施了，才會過來問天。
    人都是觸景生情的動物，摔碗隻是在篩選出能被此觸景生情的人。
    無非就是生活過不下去了，才會摔碗筷。
    更加細分下去的話，就是家裏有老人贍養不過來了，家裏沒米了，家裏死人了，家裏待不住人了，總之一定和家有關。
    特別是現在鎮上鬧鬼怪，能來問卦的，就更是對前路無望的。
    錢甲早就寫好了紙條，能坐在眼前的，出不了這個框。現在把這些困境當街念出來，很容易就能得到路人的共鳴。
    錦囊裏是一根樹木的斷枝，裏麵留了一張紙條，“能活就能活。”
    能分神去栽樹的人家，自然是能把自己的生活過好的。
    攤位前陸續有了更多的人，把南無和秦禽可忙壞了，錢甲隻要坐在那裏裝瞎打啞謎就行了，南無和秦禽就要多費更多口舌，去解釋瞎子卦師要表達的意思了。
    平頭百姓來算命的其實不多，大家的生活都過得差不多，周圍人怎麽過，自己就跟著怎麽過。更多來算命的是已經有了一定產業規模的商販，已經瓜分了一些田地的庶民和一些抱團的行腳商。
    “不要著急，一個一個來啊，我家師傅今天一天都在這，宵禁之前都在這，我們今天不吃飯，會一直在這裏算卦，大家不要著急。”南無扯著嗓子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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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禽不耐煩的敲起了銅鑼，“急什麽急什麽！給你們算命，又不是讓你們投個好胎！想投胎自己回家往房梁上一掛不就行了？天命不可違，該死的還是要死，給你們改運，又不是給你們改命！真想脫胎換骨，我們也有辦法，我敢說，你們敢聽嗎？”
    秦禽一臉凶相的說出一些惡言惡語，讓一些人有些反感了。
    “你們不是算卦嗎？哪有你們這麽做生意的？”人群中有人喊到。
    “老子他媽又沒要你錢，你他媽愛算不算。”秦禽直接把銅鑼摔在了地上。
    錢甲自戳雙目，麵相都改了不少，偽裝的相當好。他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耳朵能聽到聲音。他聽到秦禽口出狂言，拾起桌麵上的一塊銅板，朝著秦禽的膝窩彈了過去。
    秦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錢甲拿起折扇在秦禽的頭上敲了三下。
    三三兩兩的行人把算卦的攤位圍成一圈。
    “這陣子鎮上有妖邪作祟，我家師傅是知道的，他眼雖盲了，但是心中的天眼卻開了。”南無念著早就背好的台詞，“師傅這次遊曆而來，就是為了除魔正道，給大家指一條明路的。”
    南無雖然平時癡癡傻傻的，但是換上一身新衣，倒是一點都不怯場了。
    “自古以來，邪不壓正，大家都是一身正氣的人。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勁往一處使，心往一處放，天底下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困難，就算是邪祟也會怕這天罡正氣。”
    “好！”這次是托兒帶頭鼓起了掌。
    街道上人們的情緒被點燃了，大家被眾人的情緒拖著推著，也紛紛鼓起了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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