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奇聞軼事的話，還真有挺多的。”琵琶女隨意的撥弄著手中的琵琶，幾個單音把包間裏的氣氛烘托的格外詭異，“能來聽曲的，也都是些喜歡聽故事的客人，喜歡我們說些豔情故事，喜歡聽我們這些戲子，演繹那些床榻上的親密之事。”
    琵琶女看著錢甲，“客官倒是挺特別的，想聽些不一樣的。”
    “嗯，我就喜歡和別人不一樣。”錢甲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來，“你說一件你最印象深刻的怪事。”瘋道士吃掉了瓜子仁，吐掉果殼，“比起能得到的凡間女子，我其實更喜歡摸不著得不到的女鬼。”。
    這樣程度的調笑，語氣拿捏的很好，一句出格的話，倒是惹得幾個女孩笑出了聲。
    “笑什麽，那誌怪小說裏寫的不都是這類故事嗎？”錢甲裝起了無辜，“那些女鬼女妖，一個個長得美豔動人，勾人心魄，看的人心癢難耐。我娶不到仙女，我上山找個女鬼還不行嘛？”
    “那都是假的，是騙人的。”南無表情嚴肅起來，“書裏的東西也不能全信的，那都是些窮酸書生寫給另一群窮酸書生看的讀本。盡是些狗屁不通的爛俗故事。”
    南無不知受了什麽刺激，用詞稍顯激進。
    “他們但凡能考得上功名，能加官進爵，能拿到朝廷的俸祿，也不至於幻想自己在荒山野嶺跟女鬼同床共枕。”
    南無手上一用力，把花生殼捏爆了。
    “在孤枕難眠的夜晚寫下那些酸不拉嘰令人作嘔的文章，用自己的意淫和妄念填補內心的空虛。這種虛妄的愛情到底有什麽好追捧的，不都是假的嗎？”
    南無完全陷入了自言自語的狀態了。
    “門當戶對的人家都找不到，十幾兩的彩禮錢都拿不出來，以為找個孤魂野鬼就能滿足自己的性欲了？人家女鬼貌美如花為什麽要勾搭你這個又窮酸又清高的醜逼！”
    “以為不與世俗同流合汙你就高貴啦？你那點自以為是的破矜持演給誰看的？滿嘴仁義道德，其實就是窮的連妓院都去不起。表麵上正人君子，遵守教條，寫出來的東西就是一堆狗屎！把自己無力對抗現世的憤怒，發泄在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上！期待仙女下凡，期待女妖報恩，期待女鬼投懷送抱，你他媽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讀了幾年書，屌就長到腦子裏去了？你配嗎？！”
    錢甲伸手按在南無額頭上，“怎麽了？腦子又燒壞啦？你這是罵誰呢？”
    秦禽剝掉橘子皮，“肯定是罵你啊，我根本不看書的，肯定不是罵我。”
    南無剛才就好像鬼上身了一般，情緒十分暴躁。現在冷靜下來之後，他又恢複到了平時乖順的模樣，“啊，就，就想起了一些自己不喜歡的讀本，明明是些九流貨色，卻還有人專門給他們印刷書冊，宣傳造勢，就有點生氣。”
    這一番話把那幾個商女都鎮住了，本來還想說一段女鬼報恩的傳奇故事，一見這瘋書生的反應，琵琶女把準備好的故事，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錢甲把徒弟安撫好，又看向一旁的琵琶女，“來來來，繼續。我這兄弟可能是不太喜歡聽俗氣的愛情故事，我也覺得那些故事沒意思。”錢甲自己也調侃起來。
    “這天庭若是真的有月老，你瞧那月老都那麽大把年紀了，又是老眼昏花，又是老態龍鍾，還給別人牽線呢？那老頭子自己都是個老光棍，思想迂腐，頑固不化，他知道什麽叫好姻緣嘛？”錢甲的話，再次逗樂了幾個姑娘。
    “別談情愛了，這花柳巷哪來的情愛呀。”秦禽自己剝了橘子送進自己嘴裏。
    短暫的沉默，樓上吱呀吱呀的聲音傳了下來。
    “各位爺，我說的故事一般都是戲折子上的，我沒有講過自己的，說這些別人也不愛聽。”琵琶女稍微推諉了一下，“客官若是想聽我親身經曆的稀奇事，那我就講。奴家也沒有多少見識，若是說的有什麽出入，還請官爺見諒。”
    “說吧說吧，沒事。”錢甲語氣輕鬆，繼續嗑著瓜子。
    “奴家名叫小翠，家裏世世代代都是打漁為生。漁船就是我的家，我一出生就是在漁船上，我娘是在撒漁網的時候生下的我。”小翠悠閑的彈撥了幾個音。
    “聽我娘說，當時我是順產，她幾乎沒有感覺到痛。我的身體像泥鰍一樣滑膩。她隻是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肚子裏漏了出來，等她察覺到低頭看的時候，那東西已經掉進了水裏。”
    “她用漁網把那東西撈上來一看，發現是我。”
    錢甲眼前一亮，“漫天星鬥海撈月，眾裏尋她漁網人。姑娘，你這命格挺特別的啊。”
    “是嗎？”小翠眼裏稍微閃爍了些神采，然後又暗淡下去，“可是我出生之後也不知怎的，打漁的收成就慢慢的變少了，爹娘每天都因為收成不好吵架。爹爹說，是產婦的血汙了海域，觸怒了龍王，所以網到的魚就變少了。”
    “可是你娘，分娩的時候都在幹活啊，她男人沒想過，自己去賣魚的時候，老婆還在幫他照料著捕撈的海域嗎？”南無聽得很認真。
    “男人就這個德性。”秦禽說著風涼話。
    “那龍王還喜歡吃童男童女呢，他怎麽不把你扔下去，討龍王歡心？”錢甲也說著風涼話。
    “我爹是想把我扔下去的。”小翠不介意自己的悲慘故事成為別人的談資，隻要能讓看客高興，沒準還能多拿點賞錢，“我娘說，我爹當時就是想把我扔進海裏。他抱著我，一個人劃著船，劃到他經常捕魚的地方，準備把我扔下去。我娘那時候被他鎖在了漁船的隔板裏，她沒辦法出來阻止。”
    “你還有印象？”錢甲問。
    “我沒有印象，這都是我娘說的。”小翠說，“最後，我爹劃走的那艘船自己又漂回了岸邊，我在船上，我爹不見了。”
    “那你賣身葬父？”秦禽一下就點出對方話語裏的漏洞了。
    小翠狡黠一笑，看看周圍人，“客官，我們這些姑娘，都是賣身葬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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