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覺醒於被獻舍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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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覺如潮水般退去的那一刻,魏無羨猛地睜開眼睛,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剛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掙脫。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修長有力,指節分明,分明是他熟悉的那雙手,可又似乎有哪裏不同。
    他迅速凝神內視,用神識仔細探查周身狀況,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具身體虛弱得令人心驚,不僅內傷嚴重,腹部的經脈更是幾乎全數斷裂,如同被狂風肆虐過的蛛網,支離破碎。這不是他曾經無堅不摧的神尊之軀,而是他在小世界裏那副傷痕累累的凡人身軀。
    刹那間,無數記憶如決堤洪水般湧入腦海。前世剖丹的劇痛,亂葬崗的艱難無助,不夜天的道義崩塌,以及最後的決然跳崖……所有畫麵都與主世界的記憶交織纏繞,在他識海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清楚地記得前世墜崖時,藍湛那隻染血的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那人素來清冷的琉璃眸中,盛滿了前所未有的情緒——深沉的眷戀,卑微的祈求,撕心裂肺的恐懼...... 每一個細微的神情都如同烈火般灼燒著他的記憶。
    可當時的他就像個徹頭徹尾的瞎子!竟然什麽都沒看出來,直到死都固執地認為,藍湛討厭修習詭道的他!最終毫不猶豫地揮開了藍湛的手,耳邊回蕩著那人撕心裂肺的嘶喊。
    那聲“魏嬰”,浸透著無盡的絕望與痛苦,此刻回想起來仍令他心尖發顫,心頭泛起一陣尖銳的疼痛。他反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臉頰上頓時感到火辣辣的。
    他真是該死!為了江厭離,為了虛偽的仙門百家,寧願死也不願聽藍湛多說一句話。
    “魏無羨,你以前真是個蠢貨…… ”魏無羨咬著牙恨恨地低罵了一聲,抬手又抽了自己一巴掌。
    那時,他確實是想徹底離開這個世界,卻從未想過,他對得起所有人,唯獨對不起那個最在乎他的人——他的二哥哥,他真是……罪該萬死。
    還不等他平複心中翻湧的情緒,周圍的環境便驟然闖入他的視線。
    這是一間破敗的屋子,屋內陳設簡陋,屋頂懸掛著一串串殷紅如血的符篆,地麵上用鮮血畫著複雜的咒紋,看那熟悉的紋路,正是他前世所創的舍身咒。
    此刻的他正盤膝坐在陣法中央,而幾步之外,正站著一個滿身鮮血的身影,他的身體正在逐漸變得透明,魂魄如煙般緩緩消散。
    前世作為詭道祖師,敏銳的直覺讓他瞬間明白,若不立刻阻止,這個無辜的青年將徹底湮滅於天地之間,神形俱散,永無來日。
    “等等!別走!” 魏無羨雙手迅速結印,在空中畫出一道血色符咒。符咒發出金色的光芒,將即將消散的身影包裹其中。
    莫玄羽以自身血肉魂魄為引,施展禁術修複了他這具殘破的身軀,又將他的魂魄重新召回。這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怎麽能讓他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去?
    “魏...魏前輩?您醒了?” 莫玄羽艱難地睜開雙眼,發出微弱的聲音,蒼白的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你瘋了?用舍身咒是會魂飛魄散的!”魏無羨聲音低沉,手上動作卻絲毫不停,接連畫出幾道安魂符加固。
    他在這個小世界中死了十六年,卻在被召喚回來這一刻覺醒了全部記憶!這時候覺醒,是不是太晚了?狗天道!竟然將他和藍湛害成這樣?看來,他又可以去打一場酣暢淋漓的架了,當然,是單方麵的打。
    莫玄羽唇角勉強扯出一抹笑意:“值得…您比我更有資格活下去。我隻是…想結束這痛苦的一生,希望您能幫我報仇雪恨。”
    魏無羨看著這個滿身傷痕的青年,微微歎息一聲:“我知道你的仇怨,也感念你的救命之恩。如果日後你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不如…暫時先跟著我吧。”
    他頓了頓,“不過眼下,我要先借你身份一用,待時機成熟自當歸還。”
    莫玄羽的魂魄在金光中逐漸凝實,驚訝地望著眼前深不可測的魏無羨:“魏前輩…您…您不是……”
    魏前輩竟然能逆轉舍生咒這種必死之局,這是何等通天的修為?
    “不要多想,我總不會害你。” 魏無羨手掌一翻,從神魂空間中取出一張符篆打入莫玄羽的身體,“你救我一次,我便還你一場造化。待到合適時機,為你洗精伐髓。”
    符篆化作流光沒入莫玄羽的身體,他的身形頓時變得若隱若現,隻有魏無羨能清晰地感知他的存在。
    “這是隱身符,別人都看不見你,你先在這休息,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再帶你走。”
    魏無羨環視了一圈破敗的屋子,好心提醒道:“今晚莫家莊有貴客到訪,廚房應該有不少好吃的,你等會兒可以去拿一些回來,早些休息,今晚不要出來。”
    “是,多謝魏前輩再造之恩。”莫玄羽鄭重躬身行禮。
    聽到他多次喚自己前輩,魏無羨心中暗自腹誹,若按照年齡來算,莫玄羽已經年近而立,而自己還停留在跳崖那一年,不過二十有二。然而,若按照出生年月和修為高低,自己確實擔得起一聲“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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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裏,魏無羨輕笑著搖了搖頭,收回了思緒,神識立刻如漣漪般擴散開來,方圓百裏的風吹草動盡在掌握。刹那間,未來片段如走馬燈般在識海中閃現——藍氏小輩們與劍靈苦戰不敵,若非自己幫忙,這些孩子險些要折損在莫家莊……
    “聶兄啊聶兄,你還真敢用藍氏小輩做誘餌。” 魏無羨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無奈輕歎:“要是被藍湛知道了,不得把你大卸八塊。”
    他手指輕抬,幻化出一張與莫玄羽同款的麵具,堪堪遮住半張麵容。推開門時,他往自己身上貼了一張忽略符,走出莫玄羽的小院,迎麵走來幾個家仆,口中正肆無忌憚地咒罵著莫玄羽,卻在與魏無羨擦肩而過時恍若未見,依舊唾沫橫飛。
    前院,一隊藍氏弟子翩翩而來,輕衣緩帶,抹額飄飄,真的如同仙人降世一般。魏無羨目光落在領頭那個少年身上,藍思追——眉目如畫,溫潤如玉,舉手投足間盡顯姑蘇藍氏的雅正風骨。
    他心頭微熱,當年亂葬崗上那個抱著他腿喊“羨哥哥”的小阿苑,如今已被藍湛教養得如此出色。
    一句玩笑般的“我生的”,那人卻當了真,將這個眾人眼中的“溫氏餘孽”視如己出,用十六年光陰將阿苑教養得知禮明義,風姿卓然。
    這其中,既有藍湛對他那份說不出口的深情,也含著對他當年執意庇護岐黃一脈的無言認同。他的二哥哥,總是這般不動聲色卻又堅定不移地訴說著愛意,讓人忍不住心尖發疼。
    魏無羨跟隨著他們到了宴客廳門外,聽著他們與莫夫人客套寒暄,眼底不由泛起幾分欣慰。
    這些孩子個個品性純良,隻是被藍氏四千條家規養得過分方正,不太懂人情世故,也不太懂得推拒周旋,唯獨藍景儀眉宇間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的跳脫。見他們安然無恙,他便溜進廚房順了些吃食,折返莫玄羽的破落小院。
    夜幕低垂,魏無羨來到藍氏弟子布陣的西院,看到他們手中的招陰旗,心頭不由泛起幾分譏誚。
    世人都說夷陵老祖是邪魔歪道,偏偏又對他所創的法器照用不誤。就連素來視詭道為旁門左道的姑蘇藍氏,夜獵時竟然也堂而皇之地用著這些“邪器”。想必又是他的二哥哥在背後周旋,不知那人為此與藍啟仁爭辯了多久,亦或是…又在祠堂跪了多久……
    每每想到藍湛為他默默承受的種種,心口便泛起細密的酸痛,恨不能立刻飛到那人身邊。可低頭瞥見這副經脈盡損的殘破身軀,又不得不強按下衝動,若此刻遇見藍湛,那人定然不會放任他獨自離去,到時便很難尋到機會修複這具身體了。
    不過,眼下倒是能在這群小輩麵前露個臉,順便托他們帶個口信。如此想著,他信步上前。
    “喂,小朋友們,今天的邪祟可不是你們能應付的,你們可得小心。” 魏無羨懶洋洋道。
    見他戴著麵具神神秘秘,藍景儀當即嗆聲:“喂,你誰呀?我們認識你嗎?藏頭露尾的。”
    魏無羨無奈地摸了摸鼻尖,藍景儀果然不愧是“姑蘇小懟王”,見誰懟誰,隻是他的修為尚淺,若離了藍氏庇護,怕是要吃大虧。
    “在下莫玄羽,特來相助。”魏無羨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身姿翩然,自帶幾分風流。
    藍景儀正要再次出聲,藍思追已上前一步,溫潤一笑,拱手道:“多謝莫公子提醒。不知莫公子可知這裏是什麽邪祟作亂?”
    “是什麽邪祟,等你們含光君到了,你們自然就知道了。”魏無羨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話音未落,他抬手輕揮,十幾道符篆猶如流星般,瞬間沒入在場藍氏弟子身體中。
    見眾人露出驚愕的神色,他安撫地笑了笑:“你們別怕,這是保命的符篆,生死危機關頭可保你們一命。”
    他頓了頓,又意味深長道:“你們可要好好珍惜這難得的曆練機會,不過,也不要逞強,實在不行就叫你們含光君來。”
    “還用你說!我們自然知道輕重……”藍景儀不服氣地還要反駁。
    話未說完,藍思追便輕輕按住他的手臂,溫聲道:“景儀,不得無禮。” 隨即向魏無羨鄭重一揖:“多謝莫公子賜符相助。”
    魏無羨看著眼前這個溫潤如玉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他壓低聲音道:“小朋友,勞煩給含光君帶句話。”
    藍思追微微一怔,卻見眼前人雖戴著麵具,語氣卻莫名熟悉。他恭敬道:“莫公子請說。”
    “就說…… ”魏無羨頓了頓,聲音裏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溫柔,“一曲忘羨,故人已歸。勿要多想,過幾日便去尋他。”
    藍思追心頭一震,正欲細問,卻見那玄色身影已飄然遠去,隻餘一縷清風拂過。他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攥緊了手中的佩劍。
    藍景儀不滿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思追,你發什麽呆呢?那個人神神秘秘的,說的話也莫名其妙……”
    藍思追收回目光,輕聲道:“這位莫公子……總覺得似曾相識。”
    他望向西院深處漸起的陰氣,舉起手中的招陰旗:“先布陣,專心應對眼前的邪祟吧。”
    魏無羨再次返回那個破落的小院,對著正趴在桌上寫寫畫畫的莫玄羽道:“走吧,咱們去趟夷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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