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為什麽活著。”
    從沒有人問過吳有疾這個問題，吳有疾也從沒思考過。
    但是今天，宋樞問出了這個問題，吳有疾不禁仔細思索起來。
    宋樞一言不發的看著吳有疾，靜靜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吳有疾思索了好一會兒，放下手中的菜，挪了挪小木凳，和宋樞麵對麵。
    “宋兄，”吳有疾認真的看著宋樞，“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宋樞點了點頭，說：“你問。”
    吳有疾注視著宋樞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想死嗎？”
    一時間，萬籟俱寂，隻有風依舊拂過臉龐，院子裏的兩個人相對而望。
    “我……不想……”宋樞下意識回道。
    吳有疾點了點頭，重新轉回去，拿起籃子裏的菜，繼續擇。
    “既然你不想死，又何必太在意為什麽活呢？”
    宋樞不明所以。
    吳有疾手上擇菜的動作不停：“人活著就是遵循本心罷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那些什麽為了使命，責任，金錢，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別人，說到底不都是遵循了自己的心嗎？”
    “大家都說，每個人活著的理由都不相同……宋兄應該聽過這句話吧。”
    宋樞有些不解的點點頭，這的確是趙放曾說過的話。
    吳有疾抬頭看著宋樞：“我認為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說，每個人，都在為了讓自己活著，而找了不同的理由。”
    “而不是為了不同的理由，而活著。”
    這話有些繞，宋樞皺著眉，沒太明白。
    “求生是人的本能，人們其實都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所以，不必非要給自己為什麽活著，而專程找一個理由。”
    “因為活著，本身就是一個理由。”
    吳有疾一字一句的說著，臉上滿是認真。
    宋樞沒有聽懂，但隱約間又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掩上了一層薄紗，答案仿佛就在薄紗之下。
    吳有疾看宋樞坐在那裏，不再開口，於是便專心的投入到了擇菜中去。
    等他擇完菜，便抱著菜籃子進了火房。
    宋樞依舊坐在原地，垂頭思考。
    ——————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自打上次宋樞從自己這裏得到了答案，吳有疾便覺得他愈發不對勁了。
    以往宋樞隻會時不時盯著他發呆，可是現在！
    宋樞已經整天都在盯著不同的東西發呆了！
    現在已經是伏月了，農忙已經開始，吳有疾也不再去鎮上了，他現在每日扛著鐮刀去田裏收麥。
    宋樞就跟著他一起。
    剛開始的時候，宋樞還是很正常的。
    他跟著吳有疾來到麥田裏，看著麥浪浮動，心情似乎很不錯。
    還學著吳有疾的樣子，收了不少麥子。
    吳有疾家的地不多，很快便收完了，收完麥子，吳有疾便讓宋樞先回家，他去幫趙村長收麥。
    宋樞依言走了。
    一直到天黑的時候，吳有疾回到家，便發現宋樞屋裏沒有光亮，也不在主屋。
    吳有疾有些疑惑的推開房門，便看見一個黑影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吳有疾嚇了一跳，不由得大喊了聲。
    正是這一聲，驚醒了坐在床沿發呆的人，待他出了聲，吳有疾才反應過來，那是宋樞。
    “宋兄，你為何不掌燈？”吳有疾心有餘悸的問道，他還以為家裏進賊了。
    宋樞“嗯”了聲，說：“天黑了啊……”
    吳有疾這才知道，宋樞從下午回到家之後便坐在床邊發呆，一直到現在動都沒動一下。
    但此事也不是什麽大事，吳有疾便也沒放在心上。
    晚上吳有疾夜裏教宋樞識字的時候，宋樞也總是走神，眼睛愣愣的盯著一個地方，眨都不眨一下。
    有時候吳有疾都想問問宋樞，這眼睛一眨不眨那麽久，不會幹澀嗎？
    但吳有疾最終也沒問出口。
    第二天，吳有疾在家處理收回來的麥子，宋樞便搬著小木凳坐在旁邊，盯著他發呆。
    吳有疾在火房做飯的時候，他便搬著小木凳坐在菜欄子邊上，盯著菜發呆。
    晚上吳有疾練劍的時候，他便搬著小木凳坐在屋簷下，盯著他發呆。
    就這樣一連過了好幾天，吳有疾愈發覺得事情不對勁起來。
    最終，他還是沒忍住。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吳有疾舉著他的小木劍在院中揮汗如雨，宋樞坐在屋簷下的小木凳上，雙眸放空的盯著他發呆。
    當吳有疾第三次故意揮錯劍的時候，悄悄轉頭看了眼宋樞。
    隻見宋樞還是坐在那裏一言不發，整個人仿佛神遊天外。
    吳有疾收了劍，走到宋樞麵前蹲下，與他雙眸齊平。
    “……宋兄。”吳有疾喊了句。
    宋樞沒應聲。
    “……宋兄！”吳有疾提高聲音，又喊了一聲。
    這下宋樞有反應了，他回過神來看著吳有疾，眨了眨眼道：“啊……吳兄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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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有疾見他這副模樣，歎了口氣，起身坐到了他身側。
    “宋兄，你這幾日究竟是怎麽了？”吳有疾有些憂心道。
    宋樞垂著眸子，沒有說話。
    吳有疾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坐著。
    半晌，宋樞才開口，他的聲音有些低沉，話裏麵透著顯而易見的迷茫。
    “……吳兄，我這幾日一直在想那日你說的話”，宋樞說，“可我還是沒有明白……”
    吳有疾歎了口氣，他就知道。
    “宋兄”，吳有疾輕聲問道，“能同我說說，你為什麽一定要知道，活著的因由嗎？”
    這句話落下後，院子裏便再沒了聲音，就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停了。
    吳有疾並不著急，他安靜的看著宋樞，等他回答。
    過了很久，久到吳有疾覺得，宋樞不會回答他的時候，宋樞卻開口了。
    他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猶豫，眉頭微微皺起，像是在糾結什麽。
    “……因為有個人曾經問過我，知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活著……”
    ——————
    宋樞七歲的時候，曾有仙門的人來找他父親，說他有仙緣。
    不知道那群人同父親說了什麽，最終，父親同意了他們帶走自己。
    臨行前，父親告訴他，進了仙宗，要好好聽仙長們的話。
    七歲的宋樞對父親的話深信不疑，對仙長們畢恭畢敬。
    仙長們將他帶到了仙宗裏，他們告訴他，他是千年難遇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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