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風有些涼。
    吳有疾看著宋樞一言不發的垂著眸，猶豫了片刻，道：“宋兄……”
    宋樞抬眸看向他。
    “宋兄，”吳有疾道，“雖然我沒太聽懂，但是我知道，你不想死，所以我還是那句話。”
    吳有疾低下頭去，撫摸著自己手中的小木劍。
    “活著本身就是一個理由。”
    “如果說，一定要給自己活著而找一個理由，那麽當你完成這個理由後，你就會發現自己似乎不需要繼續活著了。”
    “但是這時你會發現，你不想死，你會再給自己找下一個理由……周而複始，直到壽命終了的那一天。”
    “但是這不是很矛盾嗎？既然想活著，為什麽一定要給自己找一個理由，活著本身不就是一個理由嗎？”
    “因為我想活著，所以我活著。”
    說到這兒，吳有疾頓了一下，撫摸著小木劍的手停了下來。
    “宋兄，因為你不想死，所以你活著的目的和理由，就隻是活著本身罷了，不需要什麽別的理由。”
    “你，明白了嗎？”
    宋樞愣愣的看著吳有疾，漆黑的眸中似乎有星辰倒轉，將裏麵的迷茫與不解逐漸消融。
    活著……不需要理由？
    那層覆蓋在答案之上的薄紗，似乎正在被緩緩揭開，薄紗下的答案終於顯露出了它的真容。
    “可是……為什麽……”宋樞皺著眉，有些猶豫的想問什麽。
    吳有疾握著小木劍站起身來，道：“你想問，那為什麽那個人會問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活著？”
    宋樞麵色嚴肅的看著他。
    “很簡單，”吳有疾笑了笑，“因為他根本沒有問你。”
    此話一出，宋樞頓時覺得自己聽錯了，他皺著眉：“不可能，他就是對我說的。”
    吳有疾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宋樞不解的看著他。
    “我的意思是，他並不是真的在問你要一個答案，”吳有疾輕聲道，“也許他隻是有些生氣罷了，氣你……像個傻子。”
    宋樞聞言頓時怔住了，那聲怒吼再次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活在這個世上！究竟是為了什麽！”
    語氣中充滿了憤怒，和……悲涼。
    “隻是……生氣？”宋樞喃喃道。
    一瞬間，有一道靈光驟然閃過，一切頓時變得開朗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宋樞有些難以相信的張了張嘴。
    吳有疾看宋樞似乎明白了過來，頓時鬆了一口氣。
    “宋兄，既然沒有疑問了，我們來練劍吧！”吳有疾有些高興的舉起小木劍。
    宋樞卻沒有回應他，吳有疾有些疑惑，不是都明白了，為什麽還在發呆。
    “宋兄？”吳有疾又試探般的喊了一句。
    這時，宋樞有了反應，他一下子站了起來。
    吳有疾當他終於恢複正常，要來指導自己練劍之時，忽然聽見宋樞說。
    “吳兄，我有些事要處理，要離開幾日。”
    說完，便在吳有疾震驚與不解的目光中，推開院門，孑然一身的披著月光，走進了夜色之中。
    吳有疾：“？”
    不是，就這麽走了？這大半夜的，好歹明天再走啊！
    吳有疾呆呆的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小木劍，又看了看門外的夜色，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
    第二日清晨，吳老頭起了床，站在院子裏伸了個懶腰。
    “爹，吃飯了。”吳有疾從火房出來，手裏端著兩個盤子。
    吳老頭點了點頭，洗了臉坐在了桌前。
    吳有疾又端了一個小竹籃上來，裏麵裝了兩個饅頭。
    他將小竹籃放到桌上，順勢坐了下來。
    “唉？”吳老頭左右搖頭看了兩眼，“宋公子呢？還沒起嗎？”
    吳有疾聞言，拿饅頭的手一頓，撇了撇嘴：“宋兄昨夜就走了。”
    “走了！？”吳老頭聲音一高，旋即眯了眯眼睛，盯著吳有疾，“是不是你劍學的不好，太笨了，把宋公子氣走了！”
    吳有疾連忙搖頭：“我哪兒敢呐！昨夜宋兄說有事離開幾日，應當很快就回來了吧。”
    吳老頭這才冷“哼”一聲，掰了塊饅頭塞進嘴裏。
    還不等吳老頭把饅頭咽下去，院門便突然被敲響了。
    透過籬笆院牆，吳有疾看見了幾道白色的身影。
    吳老頭和吳有疾對視了一眼，後者放下饅頭，起身去開門。
    院門打開，門外是四個人，為首的三人都穿著一身白色雲紋長袍，後麵跟了個少年，穿著像火一般熱烈的紅袍子。
    “……你們是……”吳有疾有些愣神。
    這四人皆是儀表不凡，身上的衣裳也是華貴非凡，吳有疾確信自己不認識這樣的人。
    “打攪了，在下望陵宗沈鐸清，”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道，“敢問，這可是吳秀才家？”
    吳有疾聞言，愈發疑惑了，他有些警惕道：“望陵宗？我們與仙長素不相識，仙長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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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鐸清揮了揮手，立刻有一個小布袋出現在他手中。
    “前些日子，我宗弟子買了一位青衣公子的劍穗，還欠了四百兩未還，聽聞青衣公子與吳秀才是一道的，特打聽了住處，前來歸還。”
    聽了這話，吳有疾心中的狐疑才放下了些許，望陵宗的弟子欠宋樞四百兩，這件事吳有疾是知道的。
    沈鐸清見吳有疾沒有那麽警惕了，又開口問道：“不知，那位青衣公子可在？”
    吳有疾搖了搖頭：“你們來的不巧，公子昨夜剛走。”
    “那他可說過何時回來？”沈鐸清身後的紅衣少年探出頭來，看向吳有疾。
    吳有疾看了他一眼，道：“未曾說過。”
    紅衣少年聞言“哦”了聲，語氣中有幾分失落。
    沈鐸清笑了笑，看著很是平易近人，他將小布袋遞給了吳有疾。
    “那我們來的屬實不湊巧，既然公子不在，那這錢便交由吳公子代為轉交吧。”
    吳有疾伸手接過小布袋，道：“自然。”
    這小布袋不沉，不過手掌大小，看著屬實不像能裝下四百兩的樣子。
    沈鐸清將小布袋交給吳有疾後，便拱了拱手道：“既如此，便不打攪吳公子用膳了。”
    吳有疾點了點頭，彎腰行了個禮：“仙長慢走。”
    在吳有疾的注視下，四人的身影逐漸遠去。
    吳有疾眸光倏然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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