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日山平躺在地上，喉間的腥甜翻湧之下，殷紅的血沫順著嘴角不斷湧出，在身下的黑曜石地板上洇開一小片並不顯眼的紅。
    他費力地抬著眼，視線中，那抹熟悉如仙的身影正快步走近，裙角帶起的風都像是帶著她慣有的、俯視眾人的味道。
    “張日山你可真行，你這是活夠了，不想活了是吧！”夢菱的聲音裏滿是毫不掩飾的嫌棄，她蹲下身，一邊皺著眉用帕子胡亂擦著他唇邊的血跡，力道卻輕得像是怕碰碎了什麽珍寶，“我是你的‘祖宗’，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明明弱的跟很還學人逞英雄，你知不知道你要死了？”
    聽著這熟悉的、刀子嘴豆腐心的話，張日山卻覺得胸口那撕裂般的疼痛仿佛都減輕了幾分。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頭上，仿佛能感受到她內心的憂慮和不安。
    她的眼底深處，那抹怎麽也藏不住的擔憂如同一團陰影，籠罩著她的眼眸。
    她一邊抱怨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檢查著他的傷口，動作輕柔而細致，生怕會給他帶來更多的痛苦。她的指尖觸碰著他的肌膚，帶來一絲涼意，讓他不禁顫抖了一下。
    幹裂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虛弱卻滿足的笑容，這笑容中透露出他對她的感激和愛意。盡管身體虛弱不堪，但他的內心卻因為她的關懷而感到無比溫暖。
    “‘小祖宗’……對不起”他艱難地想要開口，然而，喉嚨裏卻隻能發出一陣嘶啞的氣音，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幾口鮮血從他的口中噴湧而出，落在他黑色的防水衣襟上，形成了一道道血線滴落到地板上。
    夢菱的手猛地一頓，她的眼神瞬間收緊，原本的抱怨聲戛然而止。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想要說些什麽，卻最終隻是罵道“閉嘴！不準說話！不要亂動？找死也不會挑時候！”
    然而，她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卻無法掩飾她內心的慌亂。她的手緊緊地握著，似乎想要抓住什麽，卻又無能為力。
    張日山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他的眼眸在血汙的映襯下，閃耀著令人驚訝的光芒，仿佛燃燒著一團熾熱的火焰。那眼眸中沒有絲毫的痛苦，隻有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愛意，如同一股洶湧的洪流，源源不斷地從他的心底湧出。
    他深知，她向來如此，心中的關懷和擔憂到了嘴邊，卻往往會轉化成最傷人的話語，就像一根根尖銳的刺，無情地刺痛著對方。
    然而，在這些刺的最深處，卻隱藏著她真摯的關心和愛護，即使這種關心和愛護僅僅是長輩對小輩的關愛。
    有她在身邊，這點傷痛又算得了什麽呢？隻要能夠這樣靜靜地看著她，聆聽她的聲音，哪怕是墜入地獄的深淵，他也會心甘情願，毫無怨言。
    張日山艱難地開口說道“‘小祖宗’，我知道我這次做了一件愚蠢至極的事情，但是我真的無法控製自己。給您帶來這麽多麻煩，真是抱歉……”
    他的話語斷斷續續，鮮血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從他的嘴角不斷湧出，眼前的世界漸漸變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層濃霧籠罩。
    就在這一刻，夢菱身上的天道之力如退潮般逐漸消散，她身上那件華美的“雲蘿天衣”也如同失去了魔力一般，重新變回了普通的野外衝鋒衣。
    而一直在她周身遊弋的曜日劍，也失去了力量的支撐，“鐺”的一聲，重重地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夢菱將眼神落到眼前的張日山身上，不再高高在上，不再俯視眾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女，已經重新回到了凡塵。
    此時的張日山，雙眼已經有些迷離，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也變得黯淡無光。夢菱看著他那逐漸失去生氣的麵容，心中不由得一陣刺痛，她的心神微微一顫，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她內心深處被觸動了。
    不知為何，在這一瞬間，夢菱突然開口說道“下輩子，我許你一生。”這句話，就像是從她心底深處自然流淌而出，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
    冥冥中一道華光閃過，這是一個既定的因果契約……
    話音剛落，張日山的眼眸中突然閃過一絲喜悅與釋然。那是一種深深的滿足，仿佛他一直在等待著這句話，等待著這個承諾。
    然而，就在這絲喜悅如同一朵剛剛綻放的花蕾，還未來得及完全盛開的時候，他的呼吸卻突然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一般，戛然而止。
    他的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瞬間變得僵硬，靜靜地躺在那裏，再沒有了一絲生氣。
    四周一片死寂，沒有絲毫的聲響，隻有那微弱的呼吸聲，在空曠的大殿裏回蕩，更顯得這大殿的寂寥和冷清。
    “砰！”突然間，一聲沉悶的巨響打破了這片寧靜。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被吸引過去，隻見璃玹麵色陰沉至極，他的拳頭緊緊握著，上麵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開來。
    而在他的麵前，原本巍峨聳立的蟠龍柱上，竟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磚石四處飛濺，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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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璃玹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的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和委屈，那是一種被深深傷害後的痛苦和憤怒。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無法抑製的怒意，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為敵。
    夢菱站在一旁，看著璃玹如此失態的樣子，心中猛地一緊。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犯下了一個大錯，而且這個錯誤很可能已經無法挽回。
    她張了張嘴，剛想要解釋一下，順便拯救一下這個局麵，可是還沒等她開口，一個白色的團子突然從虛空中冒了出來。
    這個白團子出現得如此突兀，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一般。它在空中翻滾了一下，然後像變魔術一樣，瞬間變成了一隻可愛的白貓。
    白貓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夢菱麵前【我親愛的主人，想我沒？】
    〖想你？想死你了，天道這是完全蘇醒了？〗
    【嗯啊，就等你補齊基石了……】
    〖那祖龍之靈呢？我怎麽把他帶走？〗
    【整個地宮一起帶走唄，看！我給你帶來了須彌珠，到時候將須彌珠跟異人界融合我們的任務就結束了。】
    〖你還回天道空間嗎？〗
    【嗯，還是要回去的，天道之力已經回歸天道，但是世界還不穩定，你沒將世界補全之前，我需要幫忙平衡世界維度能量，我待不了多久。】
    〖行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了，你可以走了〗
    白貓聽到夢菱的話後，它那原本可愛的貓臉上竟然浮現出了一種極其人性化的翻白眼的表情，仿佛對夢菱的嫌棄感到十分不滿。
    隨後，它迅速扭過頭去，動作敏捷地如同一道白色閃電，眨眼間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夢菱則將手中的須彌珠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裏，然後她單手掐訣。
    隻見那被徐福、袁天罡、李淳風、汪藏海以及封王禮抽取力量的祖龍之靈，像是受到了某種強大力量的牽引一般，緩緩地被納入到了須彌珠之中。
    不僅如此，那條原本已經奄奄一息、雙目染血的大明金龍國運，也一同被須彌珠所收取。
    做完這一切後，夢菱抬起頭，目光掃過眼前的所有人，緩緩開口道“走吧，我們出去。”她的聲音十分平靜
    然而，就在這時，璃玹突然看著夢菱所做的一切，他的雙眼開始漸漸發紅，似乎心中有著無盡的憤怒和不解。
    他死死地盯著夢菱，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地問道“你就不給我一個解釋嗎？”
    夢菱見狀，連忙看向璃玹，她的語氣中帶著些許討好的意味，輕聲說道“老公，我們回去再說好嗎？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璃玹聽到夢菱的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強壓住胸中那股難以言喻的怒火，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們回去後再說。”
    夢菱一臉凝重地看著蒙恬，緩聲道“蒙恬將軍，事已至此，您和這裏所有陪伴祖龍之靈的人都需要換一個地方生活了。
    這是天道的意思，也是為了複蘇祖龍之靈。我會帶走你們，帶你們去一個新的世界。”
    蒙恬聽了夢菱的話，心中雖然有些不舍，但他也明白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他深吸一口氣，帶著有些僵硬的人俑之軀拱手說道“那就麻煩仙子了，我等感激不盡。”
    沿著來路一路返回，回到地麵上之後，夢菱再次使用須彌珠將整個秦皇陵地宮收納了起來，帶著些許沉悶的心情一行人回到了異人界。
    當張啟山看到張日山的屍體時，一向堅毅的他眼睛也泛起了紅，整個人都沉寂在悲傷裏。
    靈堂的燭火搖曳不定，將張啟山的影子拉得頎長。他站在冰棺前，玄色常服的袖口沾了些未拂去的塵土，收到消息連夜趕回張家老宅，卻隻能看到張日山那一動不動的躺著的身軀。
    空氣裏彌漫著陳年檀香與草藥混合的氣味，卻壓不住那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屬於張日山的，清冽如鬆針的血腥氣。
    視線穿過繚繞的青煙，落在冰棺裏的人身上。張日山被換上了一身筆挺上軍裝，麵色平靜如水，唇角甚至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隻是在哪個午後打了個盹。
    張啟山看著冰棺裏那張與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臉，想起少年時在祠堂罰跪，這個小自己七歲的族弟偷偷塞給他的糖糕；想起長沙城破時，對方渾身是血地護著密信從火海裏衝出來；想起幾天前，張日山站在他麵前，笑著說"佛爺放心，跟著‘小祖宗’下地就是去旅遊……"。
    喉結滾動數次，最終隻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氣音"日山。"
    "你說隻是去‘旅遊’"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結果卻躺著回來了"
    “‘小祖宗’日山怎麽就沒了呢？”轉過頭看著邁步走進靈堂的夢菱
    “三天後我會擺祭壇，他絕對不會有事的，放心吧，他隻是睡了一覺而已。”夢菱的語氣異常輕鬆，仿佛這件事情對她來說就像喝水一樣簡單。
    她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自信和從容，似乎對於複活一個人這樣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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