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錢搖搖頭：“師姐的性子，變得比之前沉靜了些，但畢竟是經曆過的生死的人，不可能與之前一模一樣的。”
    從小錢的話中，蕭麥也拿不準小蘇的狀況，隻得說道：“貴派若是遇上什麽難處，請直言，小蘇為我受傷，她有難，我義不容辭。”
    小錢點頭：“少俠的心意，我會轉達的。”
    蕭麥從懷中掏出小獅子根雕，放在玉生煙旁邊，說道：“請將此二物一同轉交給小蘇，她自會明白在下的心意。”
    誰知，小錢居然麵露難色：“這——”
    蕭麥問：“有什麽不方便嗎？”
    小錢猶豫了一下，苦笑道：“沒什麽，我會代為轉交的。”
    一直沉默無言，眼眸望著地麵的小田，聞聽此言，立即抬頭，瞥了小錢一眼。
    雖未親眼見到小蘇，畢竟得到了她的好消息，蕭麥心滿意足地提出了辭行，他還得回去照看林采薇。
    互相道別後，蕭麥走出幾步。
    忽然，蕭麥在雨中停下腳步。
    所謂關心則亂，蕭麥過於關心小蘇，以至於忽略了一個偌大的破綻。
    於是，他重新折返回來，問道：“抱歉，忘記問了，二位至京究竟要執行什麽任務？”
    小錢道：“宗門機密，不便相告。”
    蕭麥問：“該不會是殺人吧？”
    “呃——”小錢猶豫了一下。
    “果然是殺人。”蕭麥道，“我並非古板之人，也向往快意恩仇。隻是，那人犯了什麽天條，竟值得桃夭派兩大高徒聯手追殺？”
    小錢聞言，尷尬一笑。
    顯然，要是真犯了天條，小錢不介意通知蕭麥。
    “依我所見，那人可殺可不殺，但師父的命令是殺。所以，他必須死。”
    “什麽罪？哦，讓我猜一下，是不是跟渣男有關？”
    小錢一愣，她沒聽過“渣男”這個詞，便問：“少俠所言可是‘薄情郎’之意？確實如此。”
    “果然。”
    武俠小說裏，純女性門派追殺渣男的橋段都老掉牙了，且往往在主角麵前翻車，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
    一來，蕭麥是真的擔心桃夭派翻車；二來，蕭麥一視同仁，他對小桐能網開數麵，當然也不會允許桃夭派肆意地以渣處刑。
    他不得不追問道：“具體是怎麽渣的？”
    小錢回道：“師父行走江湖時，在一個小鎮子上，遇到一個女子，被人從娼窯中扔出。師父問診過後，得知她身染重病，已無力回天。問及為何淪落到這個地步……”
    故事的主角，年輕時生得十分貌美，並與鄰家情郎早早地私定終身。
    可其父母嫌棄情郎家貧，貪圖厚重的聘禮，就把女兒許配給了一位財大勢大的員外郎家的少爺為妻。
    她不願屈服，便與情郎商議。
    二人決定私奔，遠走高飛到京城生活。情郎有一門做木匠活兒的手藝，準備到了京城開個鋪子。
    然京城百物皆貴，初來乍到，沒有銀錢如何立足。
    商議過後，二人決定盜取聘禮以為資本。
    結果聘禮轉移走後，她還沒來得及逃跑就被抓住。
    員外郎家得知這樁醜事，自然不願再結親，要求退婚退聘禮，告上官府。
    古代不同於現代，官府不會和稀泥，下令女方退婚退聘禮。
    爹娘自然湊不夠錢退還，無奈之下，經官府調解，不夠賠的部分，就拿她去員外郎家為奴抵債。
    原本應該成為少夫人的她，成了少爺的奴婢。
    然而，少爺對她的背叛憎恨不已，為了眼不見為淨，不足旬月，就把她發賣到了別處。
    多年間幾度輾轉，最終落了個即將病死暗娼的結局。
    至於海誓山盟的情郎，則帶著聘禮獨自去到京城吉慶坊，開了家木匠鋪，生意雖不大，卻也已經娶妻生子，家境殷實。這個人的名字，叫郝鍾。
    蕭麥聽完後，心道：“我去，這故事裏全員惡人啊。”
    小錢說道：“恩師聽後非常氣憤，覺得整個案子裏，所有人都受到了命運的懲罰，唯獨郝鍾逍遙快活，便命我等替天行道，前來索命。”
    “的確是個王八蛋，可罪不至死吧。”蕭麥說道。
    小錢說道：“我起初也這麽覺得。但師父說服了我，他害死了曾山盟海誓的姑娘，以命相抵，也不算過分。”
    蕭麥道：“間接害死，罪減一等。”
    小錢道：“是啊，可他已經享受了十幾年的富貴，也該付出代價了。”
    蕭麥頓時陷入沉默。
    他意識到跟小錢爭論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兩人的觀念不同。
    蕭麥是現代人觀念，覺得一個人犯過法後，很長時間沒再犯法，相當於危害等級降低，應該罪減一等；小錢是古代人觀念，覺得一個人犯了法後，長時間逍遙法外，就應該罪加一等。
    兩種觀念無所謂誰對誰錯，好友之間為此爭論意義不大。
    蕭麥決定講交情：“我身為捕門中人，自然無法允許二位胡亂殺人。可否通融一下，交由官府處置，就以——通奸、盜竊的名義。”
    小錢歎口氣，她早就料到，蕭麥知曉內情後肯定會阻止自己。
    “這是二師姐的第一次任務，必須圓滿完成。”
    “姚前輩怎會刻意把弟子，培養成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之輩？”蕭麥轉身問向小田，“田姑娘，你以為呢？”
    小田點點頭。
    小錢頗感意外：“師姐的意思是，不殺？這豈不是違抗師命。”
    小田單手抱琴，向蕭麥做了個“請”的姿勢，明顯是同意蕭麥的處理意見。
    蕭麥發現認錯人後，情緒有些低落，沒怎麽注意被自己錯認為小蘇的小田。
    發現小田如此通情達理，不由得以氣域多觀察了片刻。
    小田身量不高，卻因一份出塵的恬淡，絲毫不顯稚氣，反倒像一株晨露中的紫菀，纖細卻堅韌，散發著一股怡人的芬芳。
    她臉蒙白紗，隻露出一雙眼睛，蕭麥看不清對方的模樣，隻知道凡是見過的人，都對眸中那份恬淡過目不忘。
    “不愧是小蘇的師妹。”
    蕭麥看了眼外麵的雨勢：“那時間緊急，二位且在此歇息，我先把人帶過來再說。”
    得益於馮家的配合，蕭麥很快便冒雨尋至郝記木匠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