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全冠清之死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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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如注,天地間一片混沌。
    當蕭峰的身影化作金色流光衝天而起,九條巨龍虛影在雲層下咆哮俯衝時,身後的雨幕裏,康敏的身影卻忽然動了。
    她猛地轉身,從兒子段喬因肩骨骨折而發軟的手中奪過長劍,劍身在雨水中映出冷冽的光。
    幾步踉蹌,她來到全冠清身邊。
    此刻全冠清已被執法長老用同歸於盡的招式震得口吐鮮血,肋骨斷裂的劇痛讓他趴在積水中。
    看到康敏走到他身前,全冠清隻能艱難抬頭,看一下這個他最愛的女人。
    康敏的長發被雨水澆透,貼在蒼白的臉頰上,那雙曾含情脈脈的眼睛此刻毫無溫度,像淬了冰的刃。
    “康……康敏……”全冠清的聲音嘶啞,血沫從嘴角湧出。
    他看著康敏舉起長劍,劍尖對準自己的胸膛,眼中先是迸發出難以置信的震驚,渾濁的眼珠劇烈轉動——
    他不明白,這個曾與自己恩愛無比,抵死纏綿、每晚依偎在他懷中的女人,為何會在此時對他下殺手。
    是因為蕭峰的到來?還是因為丐幫的敗局?疑惑像藤蔓般纏住他的思緒,讓他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
    然而,當劍尖刺破衣衫,觸及皮膚的冰冷傳來時,全冠清眼中的混亂忽然沉澱下來。
    他看著康敏美豔卻決絕的麵容,雨水順著她的下頜滴落,砸在他的臉上。
    刹那間,過往的種種在他腦海中飛閃:
    是他和康敏當年一起設計揭穿蕭峰身世,是他與康敏一起暗中勾結的算計蕭峰,也是他無數次貪戀康敏容貌時的癡迷,讓他背叛了蕭峰……
    他忽然明白了。或許康敏從未愛過他,或許她從頭到尾隻是利用他達成目的,甚至此刻殺他,也是為了向蕭峰示好,或是擺脫與他的牽連。
    但這些念頭不過是電光火石。
    下一秒,全冠清的嘴角竟緩緩勾起一抹血跡斑斑的笑。
    那笑容裏沒有怨恨,隻有一種近乎病態的釋然。
    暴雨在全冠清破碎的瞳孔裏瘋狂翻湧,當康敏的劍尖撕裂他最後一道衣襟時,他喉嚨裏突然溢出半聲血沫翻湧的笑。
    那笑聲嘶啞得像生鏽的刀刮過青石,卻帶著一種詭異的雀躍——就像多年前在杏子林初見她時,她隔著屏風拋來的那眼媚笑,讓他瞬間拋卻丐幫長老的身份,甘願化身陰溝裏的鼠輩為她謀劃。
    "噗嗤"一聲,劍身沒入血肉的悶響被雨聲吞噬。
    全冠清的身體如斷線傀儡般劇烈抽搐,脊椎在劇痛中弓成蝦狀,咳出的血珠卻精準地濺在康敏染著雨漬的裙角,像忽然綻放的紅梅。
    他卻渾然不覺,隻是拚盡最後氣力仰起頭,讓自己渙散的目光能死死鎖住康敏的臉——
    她的眉峰因用力而蹙起,睫毛上掛著的水珠比珍珠更亮,哪怕此刻握著殺人的劍,也美得像修羅場裏盛開的曼陀羅。
    "好..."他嘴唇翕動,血沫順著下巴蜿蜒而下,在浸透的衣襟上漫成暗紅的花,"康敏...你..."
    話未說完便被又一口鮮血截斷,喉間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依然固執地扯動嘴角。
    那些電光火石間閃過的真相——
    她從未愛過他,她接近他不過是利用他的野心,她此刻殺他或許是為了向蕭峰邀功——
    都在看到她眼尾那滴將墜未墜的雨珠時碎成齏粉。
    他隻記得那年洛陽百花會,她穿著水綠襦裙在牡丹叢中回眸,鬢邊那朵白牡丹都不及她半分顏色;
    記得她在他耳邊軟語溫存,說隻有她能懂自己的不甘,能助自己攀上權力巔峰;
    甚至記得她昨夜依偎在他懷裏,指尖劃過他傷疤時,他以為那是愛情的溫度。
    這些幻象如毒藤般纏住他將死的魂靈,讓他在劇痛中反而露出滿足的癡笑。
    "敏兒,隻要你以後能..."
    他用盡最後一絲氣息,渾濁的眼珠裏忽然爆發出臨死前的灼亮,那是混雜著血絲的瘋狂迷戀,
    "快活...便好..."
    劍尖在胸腔裏攪動的痛楚此刻竟化作某種甘美,全冠清看著康敏因嫌惡而微微後縮的脖頸,看著她發間那支他送的碧玉簪,忽然覺得這結局竟是天定——
    自己本就是敏兒掌中的玩物,從被敏兒美貌蠱惑的那一刻起,命途便早已寫在敏兒指尖的紋路裏。
    雨水灌進全冠清大張的嘴裏,帶著泥土的腥氣,卻衝不散他嘴角那抹凝固的、血跡斑斑的笑意。
    當瞳孔徹底失去焦距時,他模糊的視線裏最後定格的,仍是康敏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
    他甚至在想,若有來世,自己還願做她裙角的塵埃。
    哪怕再次被她親手碾碎,隻要能換她此刻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哪怕是因殺人而泛起的漣漪,也好!
    這執念早已深入骨髓,化作比死亡更頑固的魔障,讓他在魂飛魄散之際,仍甘之如飴地沉溺在對她病態的愛戀裏,至死不悟。
    ……
    在那風雲變幻的半空之中,蕭峰身姿如電,禦使著金龍虛影縱橫捭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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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丐幫七大長老與數千弟子如潮水般的圍攻,他從容不迫,恰似庖丁解牛,遊刃有餘。
    隻見他掌力如怒海翻湧,澎湃的力量所到之處,冰龍毒火皆如泡影般被震得粉碎;鋼鞭銅棍在這雄渾的氣勁之下,也盡皆扭曲變形,淪為無用的廢鐵。
    他周身氣勁流轉,仿若自成天地,一舉一動皆蘊含著精妙的章法,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巧妙破敵,將那鋪天蓋地的攻勢化解於無形。
    即便身處這險象環生的大戰之中,麵對丐幫七大長老和數千人的強大打狗大陣,蕭峰那敏銳的感知依舊察覺到了康敏的異動。
    然而,他此時身處半空,猶如置身於風暴的中心,四麵八方皆是如狼似虎的敵人,那鋪天蓋地的攻擊讓他根本無暇分身。
    雖有心救助全冠清,卻實在抽不出手來。
    此刻,他足尖輕點在縹緲的雲氣之上,周身真氣如滔滔江河,源源不斷地化作一層堅不可摧的屏障,奮力抵禦著由丐幫眾人所組成的打狗大陣那排山倒海般的合力。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蕭峰既要分神維持龍形虛影的磅礴威勢,以震懾群敵,又要全神貫注地拆解來自四麵八方如狂風驟雨般湧來的淩厲殺招。
    他指掌翻飛間,雖能將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巧妙化去,可終究是精力有限,騰不出半分氣力抽身下地。
    蕭峰也未曾料到,在這暴雨如織、局勢緊張到極點的戰局之中,那躲在廊柱陰影裏的康敏竟會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驟然發難。
    此前,蕭峰隻當她是個在混亂中驚惶失措的婦人,絲毫沒有防備。
    卻沒承想,她竟會趁著自己全力力戰群敵的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兒子手中搶過長劍,對著倒在血泊之中的全冠清突下殺手。
    當那劍尖撕裂血肉的沉悶聲響,混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隱隱傳來之時,蕭峰正以一招威震武林的“亢龍有悔”,震退傳功長老那來勢洶洶的鋼鞭。
    餘光瞥見那一幕時,他那銳利如鷹的眼眸裏,瞬間閃過一絲極淡卻又難以掩飾的錯愕。
    終究還是算漏了這婦人眼底深藏的狠厲,更未料到,全冠清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仍望著康敏笑得那般癡狂,仿佛在這世間,唯有她才是自己一切行動的最終歸宿。
    對於蕭峰而言,全冠清這個人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
    全冠清在丐幫中有著一定的勢力與影響力,蕭峰本還想著借助他來控製丐幫,為自己所用。
    畢竟,今日前來圍攻的這群丐幫之人,應該就是丐幫內部反對全冠清的核心力量。
    隻要將這些人全部消滅,全冠清便能繼續為自己所用,控製住丐幫,幫他收集大宋各方情報,成為他在江湖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段喬半跪在地,右肩斷裂的骨骼傳來陣陣劇痛,鮮血混著雨水順著袖口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
    他看著母親康敏搶過自己手中的長劍,一步步走向全冠清,指尖因用力而深深掐進掌心。
    以他的武功,此刻隻需一個箭步便能上前阻攔,哪怕右肩受傷,製住一個不會武功的婦人也絕非難事——可他隻是死死攥著拳,任由指甲嵌進肉裏,任由雨水衝刷臉上不知是血還是淚的濕痕。
    全冠清那張諂媚的臉在他腦海裏翻騰:是這人當年攛掇丐幫追殺蕭峰,是這人在康敏身邊巧言令色,更是這人讓母親卷入江湖的腥風血雨。
    段喬打從心底裏瞧不上這個男人,他的野心、他的算計、他看向母親時那毫不掩飾的占有欲,都讓段喬覺得惡心。
    在他眼裏,全冠清不過是攀附在母親美貌上的寄生蟲,是橫亙在她與“真正值得”之人之間的汙穢障礙。
    當康敏的劍尖抵住全冠清胸膛時,段喬的心髒猛地一跳,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某種隱秘的期待在胸腔裏炸開。
    他偷眼望向半空那道金色的身影——
    蕭峰正禦使金龍虛影力戰群敵,衣袂翻飛間盡顯絕世風姿,那才是他心中真正的英雄,是能讓母親依靠的巨擘。
    若全冠清一死,母親便能擺脫這樁不堪的婚姻,或許……或許就能來到蕭峰身邊。
    哪怕隻是做個侍妾,以蕭峰的胸襟氣度,也定會護她周全,讓她不再像如今這般,在陰謀與算計中掙紮。
    這個念頭瘋狂地滋生著,讓段喬幾乎忘了肩傷的疼痛。
    他甚至在想,若不是顧忌蕭峰此刻正忙於應敵,怕惹得師尊不快,他自己早就該動手了——用掌劈,用劍刺,用任何一種方式,將這個礙眼的男人從母親的生命裏清除。
    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卻讓他看得更清:全冠清臨死前那癡狂的笑,在他看來不過是罪有應得的醜態;母親臉上那決絕的神情,在他眼中卻成了奔向新生的勇氣。
    他看著康敏抽回帶血的長劍,看著全冠清的屍體在雨水中漸漸僵硬,喉頭滾動著,最終隻是咽下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右肩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但心底那份隱秘的期盼卻如野草般瘋長——師尊如此強大,如此耀眼,若母親能伴其左右,哪怕隻是側室,也遠比跟著全冠清這種小人強上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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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冠清的死,或許正是母親擺脫泥沼、走向光明的開始。
    這個認知讓段喬微微顫抖,分不清是因為傷痛,還是因為這近乎大逆不道的期盼本身。
    暴雨如注,衝刷著滿地狼藉。
    蕭峰負手立於廢墟中央,玄色勁裝被雨水浸得深紫,腰間酒葫蘆的銅鏈在黯淡天光下泛著冷光。
    數千名丐幫弟子捂著斷裂的經脈,在泥濘中連滾帶爬地逃竄,竹杖丟了滿地,慘叫聲混著雨聲此起彼伏。
    他望著那些倉皇背影,鷹目裏沒有半分殺意,隻有曆經血戰的平靜——江湖傳言他是噬血魔頭,說他一掌能劈碎十丈巨石,殺起人來連孩童都不放過,可此刻誰又知道,他剛才收掌時特意將七分力道化入柔勁,隻廢去眾人武功,未取一條性命。
    他從不是嗜殺之人。
    那些死在降龍十八掌下的人,或是聚賢莊裏持械圍攻的仇敵,或是少室山上偷襲義兄的歹人,哪一個不是先將刀刃對準了他?
    至於眼前這些丟盔棄甲的弟子,既已沒了反抗之力,他蕭峰豈會學那等宵小,對無力之人下殺手?
    就在這時,“撲通”一聲悶響,康敏竟跪在了他腳邊。
    她身上的白紗早被雨水澆透,緊貼著肌膚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烏黑長發如海藻般貼在背脊,連唇上的血色都被雨水衝淡了幾分。
    康敏卻偏偏仰著那張美得妖異的臉,雙手死死抱住蕭峰的小腿。
    段喬見狀,雖不懂母親用意,卻也連忙忍著肩傷跪倒,腦袋垂得極低,水珠從發梢滴在康敏濺著血點的裙擺上。
    “喬大爺!”康敏的聲音帶著哭腔,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厲,她仰頭望著蕭峰,濕漉漉的睫毛顫巍巍的,“快殺了他們!一個都別放過!這群狗東西先前怎麽對我和段喬的,您可都看著呢!”
    她的指甲幾乎嵌進蕭峰的褲腿,白紗下的身體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半透明的布料下,肌膚在雨水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蕭峰非但沒被這副景象觸動,心頭反而湧起一股莫名的厭惡。
    他低頭看著康敏,鷹目裏寒光一閃——
    這女人剛才在他力戰群敵時,親手殺了自己的丈夫全冠清,那狠絕的手段他看得真切,隻是當時無暇分神追問。
    此刻她竟又來教唆殺人,還妄圖對他指手畫腳?
    “放肆!”蕭峰沉聲喝道,內力震得康敏抱在他腿上的手猛地一麻,不由自主鬆開了些。
    “我蕭峰行事,何時輪到你一個婦人來指點?”他的聲音裹著風雨,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殺與不殺,我自有分寸。倒是你——”
    他頓了頓,目光如刀,直直刺向康敏,“剛才在我眼皮底下私下裏殺了全冠清,當我沒看見麽?”
    雨水順著蕭峰的下頜滴落,砸在康敏仰起的臉上。
    她望著眼前這張棱角分明的臉,那雙曾讓她癡迷的鷹目此刻滿是冷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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