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口處，蕭峰與慕容龍城的身影快得幾乎要撕裂空氣，淡青與白色兩團虛影交織翻湧。
    每一次掌風相撞，都炸出如九天雷鳴般的巨響，震得周遭草木簌簌發抖。
    卷起的塵土漫天飛揚，連日光都被遮得微暗幾分。
    那股磅礴的勁氣隔著數丈遠，都能讓人心口發緊。
    更別提在一旁觀戰的蕭峰愛妃們——
    她們雖各有武功底子，阿朱的易容術藏著巧勁，木婉清的毒術與刀法皆是上乘，李青蘿、甘寶寶、秦紅棉更是江湖中有名的好手。
    可在這等曠世對決麵前，眼光竟全然不夠用。
    隻能死死盯著那兩團辨不清招式的身影，看塵土一次次被勁氣爆開。
    連誰攻誰守、誰占上風都瞧不真切。
    阿朱立在最前，一身水綠羅裙被風拂得輕輕晃，鬢邊那支素銀小釵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她本生得極嬌俏，眉如遠黛，眼似秋水，平日裏唇角總掛著淺淺的笑。
    此刻卻全然沒了往日的靈動——
    一雙杏眼睜得圓圓的，視線死死黏在那團白色身影上，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蕭峰的顏色。
    她攥著裙角的手越收越緊，指尖幾乎要掐進掌心。
    水嫩的臉頰褪去了血色，連唇瓣都被咬得泛白。
    方才蕭峰一記掌風被慕容龍城卸開，偏去的力道劈碎岩石時，她身子猛地一顫，呼吸都跟著頓了半拍。
    心裏像被什麽東西揪著，滿是藏不住的慌：“蕭大哥……千萬別出事……”
    身旁的李青蘿，身著月白襦裙，裙擺繡著暗紋蘭草，雖已為人婦，卻依舊風姿綽約。
    眉梢帶著幾分溫婉的貴氣，隻是此刻那溫婉全被緊張衝散。
    她下意識往母親李秋水身側靠了靠，玉手緊緊攥著母親的衣袖，指尖泛白。
    原本梳理得整齊的鬢發被塵土吹得有些散亂，她卻渾然不覺。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戰場，眼底滿是牽掛。
    往日裏她在曼陀山莊養尊處優，從未為誰這般提心吊膽。
    可此刻想著蕭峰的坦蕩磊落，想著他護著眾人的模樣，心就跟著那一次次勁氣交擊，狠狠跳動：“娘……蕭大哥他……能贏嗎？”
    趙福金站在稍遠些的地方，一身緋紅宮裝襯得她肌膚勝雪，眉如描黛，眼含秋水。
    作為大宋公主，她向來端莊華貴，連說話都帶著幾分矜持，此刻卻沒了半分儀態。
    她抬手按在胸口，指尖冰涼，宮裝的裙擺沾了塵土也顧不上拂去。
    一雙美眸裏滿是焦灼，看著那團白色身影時，眼底藏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愛慕——
    自見過蕭峰的磊落與擔當，她便再也忘不掉那道挺拔的身影。
    此刻見他身陷如此凶險的對決，心像被懸在半空。
    每一次雷鳴般的撞擊聲，都讓她心跳漏一拍，連指尖都在輕輕發抖。
    木婉清依舊蒙著淡紫麵紗，隻露出一雙清冷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自帶一股桀驁的美。
    她腰間的短刀刀柄被摸得發燙，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平日裏清冷的眼神，此刻卻滿是緊張與擔憂。
    她性子執拗，從不輕易牽掛旁人，可蕭峰數次護她於危難，那份坦蕩與赤誠，早已刻進了心裏。
    方才慕容龍城一記“無相劫指”偷襲，她幾乎要拔刀衝上去，還是硬生生忍住。
    隻是目光死死鎖著蕭峰的身影，麵紗下的唇角抿得發白，心裏一遍遍念著：“蕭大哥，你不能輸……你要是輸了，我……”
    不遠處的鍾靈，紮著雙丫髻，鬢邊別著兩朵粉色海棠，一張小圓臉原本明媚嬌俏，此刻卻皺著眉，眼眶微微發紅。
    她攥著一方繡著兔子的手帕，手帕被揉得不成樣子。
    身子不自覺地往甘寶寶身邊靠，目光緊緊盯著戰場，嘴裏小聲念叨著：“蕭大哥加油……蕭大哥一定能贏……”
    甘寶寶站在她身旁，身著淺粉衣裙，雖已中年，卻依舊風韻猶存。
    她抬手輕輕攬住鍾靈的肩，自己的指尖卻也在發抖，眼底滿是緊張——
    她見多了江湖廝殺，卻從未見過這般凶險的對決。
    更怕蕭峰有個三長兩短，累及身邊這些牽掛他的人。
    秦紅棉則立在一旁，一身紅衣似火，眉眼間帶著幾分颯爽的美，隻是此刻那颯爽也沒了蹤影。
    她雙手抱在胸前，指節泛白，目光銳利地盯著戰場，卻難掩眼底的擔憂。
    她向來冷傲，卻也佩服蕭峰的為人。
    此刻見他與慕容龍城膠著對戰，每一次掌風相撞都險象環生，心也跟著揪緊。
    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自己的氣息擾了遠處的對決。
    風卷著塵土吹過，落在女子們的發間、裙角，她們卻渾然不覺。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鎖在那團白色身影上——
    那是她們心中牽掛的人，是讓她們甘願放下身段、滿心擔憂的人。
    雷鳴般的勁氣交擊聲依舊在穀口回蕩。
    每一聲，都撞在她們的心上，帶著極致的緊張，也藏著深深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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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盼著那道白色身影，能破開勁氣，帶著坦蕩的笑，平安走回來。
    李秋水見狀，緩緩抬手理了理垂落的鬢發，指尖撚著絲縷發絲。
    語氣裏那股慵懶像浸了溫水的棉絮，卻字字清晰地飄進眾人耳中：“青蘿，阿朱姑娘，諸位莫慌。你們瞧得模糊，是因兩人招式快過了眼，但武學一道，再快也有跡可循。”
    她說著，纖長的手指朝著戰場虛點，指尖似有一道無形的線，牽出眾女的目光。
    “方才慕容龍城遞出的那招‘拈花指’，你們看他指力剛凝時，左肩是不是微沉了半分？”
    眾女凝神去看，果然見那團淡色身影出招時，肩線有一瞬極難察覺的下沉。
    李青蘿輕聲問：“娘，那是為何？”
    “此乃關鍵。”李秋水輕笑，目光掃過戰場。
    “他這‘拈花指’剛收，轉眼便換了少林‘大力金剛掌’，掌風剛猛如錘，看似銜接流暢，實則氣息轉圜間，差了半拍。”
    “你們再聽，他變招時，喉間是不是有一絲極輕的氣音？那便是雜學之弊——”
    “七十二絕技他雖各練至精深，可‘拈花指’的陰柔，與‘大力金剛掌’的剛猛，本是相悖的力道。”
    “他強行轉換，內力便有了滯澀，這滯澀眼下雖微，久戰必顯。”
    “哼！淨說些沒用的廢話！”
    一聲清脆卻裹著煞氣的冷哼突然插了進來。
    天山童姥踮著腳，小拳頭攥得咯咯響，眉梢挑著厲色，眼神比戰場的勁氣還要銳利。
    “李秋水，你跟她們繞這些彎彎繞有什麽用？她們要知道的是，蕭峰能不能贏，不是聽你講什麽氣息滯澀！”
    她伸著手指，狠狠指向戰場。
    “你們瞎看什麽肩沉氣音！看那老賊的袖袍！方才蕭峰一記‘亢龍有悔’拍過去，老賊是不是袖子一擺，掌力就偏到旁邊的岩石上了？”
    眾人轉頭去看，隻見不遠處一塊丈高的岩石，竟被那偏折的掌力劈出一道深溝，碎石簌簌往下掉。
    鍾靈忍不住低呼一聲：“哇……那豈不是蕭峰的力都白使了？”
    “可不是白使，但也差不離！”童姥叉著腰，聲音拔高了些。
    “慕容老賊的‘鬥轉星移’，專卸天下力道，蕭峰十成掌力打出去，他袖袍一旋，就能卸走三成，再借勢偏走一成，真正落在他身上的，不過六成！”
    “而且老賊活了百歲，內力比現在的蕭峰渾厚半籌，剛才那掌硬接後，氣息連晃都沒晃，這才是實打實的差距！”
    這話一出，阿朱的臉瞬間白了幾分，輕輕拉了拉李秋水的衣袖：“李前輩……那蕭峰他……”
    李秋水抬手拍了拍阿朱的手背，目光依舊落在戰場，語氣平穩。
    “童姥這話，隻說對了一半。內力總量與卸力之法，是慕容龍城的優勢，但蕭峰的應對，才是破局的關鍵。”
    “你們看，慕容龍城剛用‘般若掌’壓過來，掌風沉得能壓碎地磚，蕭峰若是硬拚，內力確實要耗得多些——可他沒拚。”
    她指尖跟著蕭峰的身影動了動。
    “你們瞧他步法，看似隻是往後滑了半步，實則踏的是‘坎位’，正好避開了‘般若掌’的力勁核心。”
    “緊接著掌緣一翻，不是硬擋，而是順著慕容龍城的掌風往側帶。”
    “那股柔勁裹著掌力，竟把‘般若掌’的力道引到了地上，你們看地麵那道淺痕，便是天山六陽掌的‘卸勁式’！”
    “卸勁卸勁！你就知道卸！”童姥不耐煩地打斷她，小身子往前湊了湊，聲音裏帶著幾分傲然。
    “那是蕭峰不想跟老賊耗！你以為他隻會卸？方才慕容老賊趁蕭峰回掌時，偷偷遞了‘無相劫指’，指風毒得能穿鐵板，換旁人早躲了，蕭峰躲了嗎？”
    眾女猛地睜大眼睛，回想方才的瞬間，果然見那團深色身影沒退，反而往前踏了一步，一掌拍了出去。
    “他不僅沒躲，還用‘見龍在田’硬接！”童姥的聲音裏滿是讚歎。
    “為什麽？因為他掌風裏的那股龍吟！你們仔細聽，是不是每一次他出掌，都有隱隱的龍嘯聲？”
    “那不是真氣外溢的雜音，是他的武道意誌裹著真氣，凝出來的‘勢’！”
    “慕容老賊的‘無相劫指’剛遞到一半，手是不是抖了一下？那就是被這龍吟震住了——心靈先怯了，招式再毒也沒用！”
    李秋水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不與她爭辯，隻是接著說道。
    “童姥說的這‘抖’，恰好印證了我方才說的‘滯澀’。慕容龍城本就因招式轉換耗了氣息，再被蕭峰的‘勢’一壓，內力銜接便又慢了半分，這一下抖，便是他心神亂了的痕跡。”
    “而且你們看蕭峰的氣息，從對戰到現在，他掌風的節奏就沒亂過——”
    “‘降龍十八掌’剛猛，卻沒一次用過蠻力，每一擊都卡在慕容龍城變招的間隙。”
    “看似守多攻少，實則是在牽著老賊的鼻子打，既省了內力，又在找老賊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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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牽著鼻子打？說得倒輕巧！”童姥撇了撇嘴，卻沒否認，隻是指著戰場又道。
    “但最要緊的不是牽不牽，是蕭峰的‘勢’壓得住！老賊活了一百年，心思比誰都多，出一招想三招，生怕被蕭峰破了；可蕭峰不一樣，他出掌就是出掌，一往無前，沒有半點猶豫！這種銳氣，老賊早就沒了！”
    她頓了頓，聲音沉了些。
    “你們再看，慕容龍城卸力的時候，袖袍是不是越來越沉？‘鬥轉星移’看著輕鬆，實則每卸一次蕭峰的掌力，都要耗他一成內力——”
    “老賊內力雖厚，卻架不住這麽耗！反觀蕭峰，他內力雖總量稍遜，可每一次回氣都極快，掌力剛收，下一擊的力道就又凝住了，這是內力精純的緣故！”
    李青蘿這時輕聲問：“娘，那慕容龍城的‘滯澀’，會不會越打越明顯？”
    “自然。”李秋水點頭，目光裏多了幾分篤定。
    “他所學太雜，久戰後內力轉換會越來越慢，方才是變招滯澀，再過五十招，恐怕出掌都會慢半拍。”
    “而蕭峰借對戰磨礪武道，每接一招，對‘剛柔並濟’的悟境就深一分，到時候不用找破綻，慕容龍城自己就會露破綻。”
    “不用等五十招！”童姥立刻接話，小臉上滿是篤定。
    “最多三十招！蕭峰剛才那記‘神龍擺尾’，雖沒打中老賊的要害，卻震得老賊腳步晃了一下——”
    “‘鬥轉星移’能卸外力，卻卸不了震在體內的勁！蕭峰每一擊都帶著暗勁，震老賊的內腑，久了老賊連‘鬥轉星移’都用不順暢，到時候蕭峰一掌就能破了他的招式！”
    兩人一慢一急，一細一剛。
    李秋水的話像剝洋蔥，一層層拆出招式裏的玄機。
    天山童姥的話像敲警鍾，一聲聲點出武道裏的核心。
    阿朱聽著，攥著衣角的手漸漸鬆了些。
    李青蘿也不再往母親身後躲。
    眾女望著戰場的目光，雖仍有緊張，卻多了幾分清明——
    原來那看似膠著的戰局裏，蕭峰早已布好了破局的棋。
    而慕容龍城的優勢，不過是暫時的表象。
    不過，這番深入骨髓的解說，非但沒有完全消除眾女的緊張，反而讓她們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了此戰的凶險與毫厘之差！
    慕容龍城那深厚的功力和詭異的“鬥轉星移”，蕭峰那險中求勝、以力破巧的戰鬥方式，都讓她們的心隨著場中每一次碰撞而劇烈跳動。
    阿朱緊緊握著李青蘿的手。
    木婉清和鍾靈不自覺地靠在一起。
    甘寶寶和秦紅棉也是屏住了呼吸。
    所有女子的目光都一瞬不瞬地盯在場中。
    既期盼著蕭峰那石破天驚的決勝一擊。
    又深深恐懼著任何可能出現的意外。
    整個遼軍陣前，彌漫著一種無聲的、極致的緊張與期盼。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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