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將陸雲從黑暗中拽出。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冰床上，四周是由萬年玄冰雕琢而成的宮殿。左胸傳來鑽心的疼痛，低頭看去，心髒位置的劍形凸起已經覆蓋上一層淡藍色冰晶。
    "醒了？"蒼老的聲音從殿角傳來。一位白發拖地的老嫗拄著冰杖緩步走近，每走一步，地麵就凝結出一朵冰蓮，"天缺之體果然頑強，心髒劍化七成還能存活。"
    陸雲試圖坐起，卻發現全身被冰鏈鎖住。這些鎖鏈並非實體，而是由高度濃縮的冰係靈力構成，直接穿透皮肉束縛經脈。
    "別費力氣了。"老嫗停在冰床前三尺處，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藍光，"這是玄冰族秘傳的"鎖靈寒鏈"，專門克製劍修。"
    記憶如潮水湧來。星隕大陣、第七星子、混沌劍域...最後的畫麵是紫玥染血的手指在他掌心劃過的觸感。陸雲猛地看向右手——掌心處果然有一個淡淡的星形印記，正散發著微弱的溫暖。
    "那小丫頭的"織魂印"倒是精巧。"老嫗冷笑，"可惜救不了你的記憶。"她冰杖輕點，一麵等人高的冰鏡從地麵升起，"認識這是誰嗎？"
    冰鏡中映出一個藍袍青年，左半邊臉覆蓋著冰晶，右眼卻漆黑如墨。陸雲愣了一瞬才意識到那是自己——鏡中的他比記憶裏老了至少十歲，左眼完全失去了人類神采，像兩顆冰凍的玻璃珠。
    "我...昏迷了多久？"
    "三個月零七天。"老嫗彈指解開了寒鏈，"玄冰族救了你，按族規，你要在"冰魄寒光鏡"前跪拜三日贖罪。"
    陸雲活動著僵硬的手腳，體內靈力運轉滯滯。心劍仍在丹田，但表麵結了一層冰殼，劍鳴聲變得沉悶。最糟糕的是，他對紫玥的記憶正在快速消退，隻記得她叫這個名字，長相和共同經曆都已模糊。
    "贖什麽罪？"
    "褻瀆劍淵，驚動聖祖。"老嫗轉身走向殿外，"跟我來。"
    穿過長長的冰廊，來到一座圓形祭壇。祭壇中央矗立著一麵巨大的橢圓形冰鏡，鏡框雕刻著無數持劍小人。讓陸雲震驚的是，鏡中竟映不出他的倒影，隻有一團模糊的灰白霧氣。
    "跪。"老嫗命令道。
    陸雲剛要反駁，突然發現掌心星印劇烈發燙。一段記憶如閃電劈入腦海——紫玥曾說過，玄冰族的冰魄鏡能看到前世今生。他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右手按在鏡麵。
    "雙手觸鏡！"老嫗厲喝。
    陸雲置若罔聞，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星印與鏡麵接觸處迸發出金藍火花，鏡中灰白霧氣突然散開，顯現出九道模糊身影——每個都是不同時期的他，從遠古到現代，共同點是左眼都有特殊印記。
    "九世天缺..."老嫗聲音突然顫抖，"怎麽可能..."
    鏡中畫麵快速閃動：第一世的他死於宗門內鬥；第二世被永恒之境使者帶走；第三世在渡劫時遭雷劈隕落...直到第九世，也就是現在，畫麵停在星隕大陣爆炸的瞬間。
    最令陸雲毛骨悚然的是，每當他即將突破某個關鍵境界時，鏡中都會閃過同一個模糊身影——那人隻是輕輕揮手，就改變了他的命運軌跡。
    "誰在操控我的輪回？"陸雲厲聲質問。
    冰鏡突然劇烈震動，鏡麵出現蛛網狀裂紋。老嫗驚恐地撲上來想拉開他，卻被反震出去。鏡中那個模糊身影似乎察覺到了窺視，緩緩轉頭——
    "砰！"
    冰魄鏡炸成無數碎片。陸雲被衝擊波掀飛，後背重重撞在冰牆上。奇怪的是，那些飛濺的碎片在觸及他身體時全部融化，化為精純的冰係靈力湧入左胸劍印。
    "你！"老嫗掙紮著爬起來，嘴角溢血，"竟敢毀我族聖物！"
    陸雲還沉浸在剛才看到的畫麵中。九世輪回，九次天缺，每次都功敗垂成...而那個模糊身影...
    "那不是人。"一個清冷聲音從殿頂傳來，"是"境靈"，永恒之境的意誌化身。"
    抬頭望去，一位藍衣少女坐在冰梁上晃著雙腿。她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眉心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雪花劍印，手中把玩著一塊冰鏡碎片。
    "玄霜！"老嫗怒喝，"誰準你進來的！"
    名叫玄霜的少女輕盈落地，將碎片拋給陸雲："拿著，這裏麵封存著你第三世的記憶碎片。"她轉向老嫗，"大長老，族長有令，帶他去冰心殿。"
    "憑什麽？"
    "就憑這個。"玄霜突然出手，一道冰劍從指尖射出，直取陸雲咽喉。
    陸雲本能地抬手格擋，左臂冰晶劍脈自動激活。詭異的是，玄霜的冰劍在觸及他皮膚的瞬間融化吸收，反而強化了劍脈。
    "看到了？"玄霜收手，"他的劍脈能吸收我族功法，族長要親自查明原因。"
    冰心殿比想象中簡樸，除了一張冰床外，隻有牆上懸掛的七柄古劍彰顯著此地主人的身份。玄冰族長是個麵容模糊的中年男子，全身籠罩在冰霧中，隻有一雙藍眼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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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雲。"族長聲音如同冰層下的暗流，"知道為什麽救你嗎？"
    陸雲搖頭，同時警惕地觀察四周。掌心星印持續發燙，似乎在提醒他什麽。
    族長抬手，牆上七劍同時出鞘，在殿中央組成一個劍陣："因為你是打開"永恒劍閣"的鑰匙。"
    劍陣投射出一幅立體地圖，顯示北海深處某個被冰封的遺跡。遺跡中央大門上，赫然是一個心形鎖孔，形狀與陸雲左胸劍印一模一樣。
    "永恒劍閣藏著絕念劍最後一塊碎片。"族長繼續道，"也是煉製九轉回天丹的必要材料。"
    "九轉回天丹？"陸雲心頭一震。
    "唯一能延緩你心髒僵化的丹藥。"族長突然掀開自己胸前的冰霧，露出同樣劍化的心口，"我也曾是鑰匙，隻是沒能打開那扇門。"
    陸雲這才注意到，族長周身散發著與他相似的劍意波動，隻是更加微弱。
    玄霜在一旁補充："族長當年強行闖閣，導致劍閣自我冰封。如今隻有新鮮的天缺劍脈才能重啟大門。"
    "我憑什麽幫你們？"
    "三個理由。"族長豎起手指，"第一，紫玥姑娘在我族聖地養傷；第二，九轉回天丹的主藥"萬年血靈芝"就生長在劍閣內；第三..."他頓了頓，"鏡中那個操控你輪回的存在，他的真身在劍閣最底層。"
    掌心星印突然爆發強光，紫玥的聲音通過某種靈魂鏈接直接傳入陸雲腦海："別全信...玄冰族有叛徒..."
    陸雲麵不改色："我要先見紫玥。"
    族長與玄霜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族長點頭："可以，但隻能遠觀。她正在"星劍共鳴"的關鍵階段，任何幹擾都可能導致前功盡棄。"
    玄霜引領陸雲來到一座水晶宮殿前。透過半透明的牆壁，能看到紫玥懸浮在中央光柱內，八道劍痕已經愈合，取而代之的是八柄微型光劍環繞周身。更神奇的是，她周圍還漂浮著數百道星光，每道星光中都隱約有人影盤坐修煉。
    "那些是自願歸凡的修士。"玄霜解釋道，"他們通過星劍共鳴與紫玥姑娘建立連接，形成全新的修煉體係。我們稱之為"無靈劍修"。"
    陸雲注意到，紫玥眉心多了一道劍形金紋，與她曾經星瑤族的印記截然不同。更令他在意的是，她右手食指保持著那個劃刻的姿勢，指尖凝聚著一點金藍光芒。
    "她在維持織魂印。"玄霜順著他的目光解釋，"沒有這個，你的記憶早就被劍脈吞噬殆盡了。"
    正說著，紫玥的身體突然輕顫一下。環繞她的八柄光劍同時指向北方，所有星光也隨之轉向。陸雲左胸劍印產生強烈共鳴，劇痛讓他單膝跪地。
    "劍閣異動！"玄霜臉色大變，"有人強行闖閣！"
    族長瞬間出現在殿外，手中握著一塊碎裂的冰晶："永夜閣殘部勾結我族叛徒，正在攻擊劍閣封印！"他看向陸雲，"沒時間了，你必須立刻前往劍閣！"
    陸雲最後看了一眼紫玥。光柱中的她似乎感應到什麽，睫毛微微顫動，卻無法醒來。那點金藍光芒從她指尖飄出，穿過水晶牆融入陸雲掌心的星印。
    一瞬間，大量記憶如洪水般湧回。桃源秘境的桃花、劍宗大比的擂台、北海風暴中的相擁...所有關於紫玥的畫麵全部複蘇，清晰得仿佛昨日。
    "這個給你。"玄霜塞來一塊冰藍色晶石，"遇到危險就捏碎它。"
    族長則取出一柄冰晶小劍："劍閣共九層，每層都有守閣劍靈。此物可保你通過前三層。"
    陸雲收起兩件物品，突然問道："為什麽幫我？玄冰族不是效忠永夜閣嗎？"
    族長冰霧下的麵容露出一絲苦笑："我們效忠的是劍道真諦，不是某個勢力。"他指向自己心口的劍印，"當年我也曾像你一樣，以為自己在對抗永恒之境。直到看見劍閣底層的真相..."
    北海突然劇烈震動，遠處傳來冰山崩塌的轟鳴。一道血光衝天而起，在蒼穹上勾勒出一扇大門的輪廓——正是永恒劍閣的投影。
    "來不及了！"族長一把抓住陸雲肩膀，"記住，劍閣會映射你內心最深的恐懼。不要相信任何看到的..."
    話音未落，玄霜突然拔劍刺入族長後心！
    "你！"族長驚愕轉頭，看到玄霜眉心浮現黑蓮印記。
    "永夜閣問候族長大人。"玄霜甜美地笑著，轉動劍柄，"閣主早就料到你會反水。"
    陸雲心劍出鞘，卻見族長反手一掌拍在自己天靈蓋。無數冰晶從七竅噴出，瞬間將玄霜凍成冰雕。
    "走！"族長用最後力氣撕開空間裂縫，將陸雲推入，"劍閣底層...真相..."
    裂縫閉合的最後一刻，陸雲看到族長身軀化為冰塵飄散，而水晶宮中的紫玥流下了一滴金色眼淚。
    穿過空間裂縫的感覺像是被千萬把冰劍穿刺。當陸雲重重摔在實地上時，左胸劍印已經蔓延到右肩。眼前是一座通天徹地的冰晶巨塔，塔身纏繞著九條鎖鏈，此刻正一條接一條地斷裂。
    塔門前站著十二名黑袍修士，正在聯手攻擊最後一道封印。他們身後，懸浮著那個本該隨第七星子一起消散的銀麵具。
    麵具額心的七顆星辰寶石隻剩四顆還在發光，但散發出的威壓卻比之前更甚。它似乎感應到了陸雲的到來，緩緩轉向這邊，寶石閃爍出妖異的光芒。
    更可怕的是，陸雲體內的兩塊絕念劍碎片開始不受控製地震顫，仿佛在恐懼著什麽。掌心的星印傳來紫玥最後的警告：
    "麵具才是真正的...第七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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