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晶光從井底爆發，陸雲下意識閉眼。再睜眼時，自己已懸浮在半空，身下是徹底崩塌的陸家祖宅。廢墟中央，青銅古棺完全打開，那個被稱作"玄"的初代天缺體負手而立，赤足踏在祖宅地基暴露出的巨大陣盤上。
    "這就是...初代？"陸雲艱難地吞咽了一下。玄看起來三十出頭，黑發披散，麵容與他有七分相似，卻多了份亙古滄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沒有眼白與瞳孔之分，整個眼眶裏流淌著混沌星河。當他轉頭看過來時，陸雲感到全身血液都沸騰了。
    "血脈不錯。"玄的聲音很輕，卻像直接在腦海深處響起，"比前幾個容器強。"
    "容器？"陸雲心頭一顫。沒等他追問，遠處天空突然裂開一道血痕。陸九霄狼狽地鑽出空間裂縫，半邊身子血肉模糊，赤袍破成布條。看到玄的瞬間，這位"先祖"臉色劇變，轉身就要再逃。
    玄隻是抬了抬手指。
    "砰！"
    陸九霄像撞上無形牆壁，整個人在空中僵住。他驚恐地發現，自己辛苦修煉三千年的仙元正在逆流，皮膚上浮現出與玄如出一轍的混沌紋路。
    "叛徒。"玄淩空踏步，每一步都讓方圓百裏的大地震顫，"偷我血脈獻給仙界，還幫著囚禁星漪？"
    陸九霄突然獰笑起來："玄大人，您沉睡太久了。現在的仙界早已不是您那個時代——"他猛地撕開胸前金甲，露出心髒位置鑲嵌的七彩晶石，"看！這是仙尊賜予的"定界石"，您殺不了我！"
    玄的眼中星河流速突然加快。他伸手隔空一抓，陸九霄頓時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那顆定界晶石被硬生生扯出，連帶抽出一條條金色絲線——竟是陸九霄的本命仙根！
    "仙尊？"玄捏碎晶石，金色仙根在他掌心燃燒起來，"不過是一群竊取天道的蛀蟲。"
    陸雲看得毛骨悚然。陸九霄的實力他親身體會過，絕對在化神之上。可在玄麵前，竟如嬰兒般毫無還手之力。更可怕的是，隨著仙根被焚毀，陸九霄的身體開始崩潰，像風化千年的雕像般片片剝落。
    "不...仙尊答應過我..."陸九霄絕望地伸手，卻在觸及玄之前化作飛灰。一陣陰風吹過，連灰燼都沒剩下。
    玄轉身看向陸雲，目光落在他的結晶右臂上："混沌鏡芯？星漪那丫頭，果然把希望押在你身上。"
    陸雲剛要開口，右臂突然傳來劇痛。結晶部分瘋狂生長，細密的晶刺紮入肩膀，向心髒蔓延。他悶哼一聲跪倒在地，眼前陣陣發黑。這種痛苦遠超之前任何傷勢，仿佛有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在體內遊走。
    "月圓之夜...鏡靈詛咒發作了。"玄皺眉，抬手按在陸雲頭頂。一股清涼氣息湧入，暫時抑製了結晶生長。"星玥的殘魂呢？隻有她能緩解。"
    陸雲艱難地取出真靈水晶。原本晶瑩剔透的水晶此刻布滿裂痕，光芒暗淡得像風中的燭火。玄凝視片刻，突然並指如刀劃開自己手腕，滴了三滴混沌色的血液在水晶上。
    血液滲入的瞬間，水晶綻放耀目銀光。星玥的虛影浮現而出，比之前凝實許多。她看到玄的刹那，明顯怔住了："玄...玄大人？您真的蘇醒了？"
    "好久不見，小星玥。"玄的眼中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溫情，"你母親的事，我很抱歉。"
    星玥搖搖頭，目光轉向痛苦蜷縮的陸雲，立刻飄到他身邊。她雙手虛按在陸雲結晶化的部位，輕聲吟唱起古老的鏡靈族歌謠。隨著空靈歌聲，那些紮入血肉的晶刺緩緩縮回，陸雲的呼吸終於平穩下來。
    "隻能暫時壓製。"星玥憂心忡忡地對玄說，"混沌鏡芯在反噬，除非..."
    "除非找到另一半。"玄接過話頭，突然伸手點向星玥眉心。令人意外的是，星玥沒有躲避。當玄的手指觸及她時，兩人之間突然迸發七彩霞光。陸雲懷中的真靈水晶自動浮起，與他的結晶右臂產生共鳴。
    一種奇妙的聯係建立了。陸雲感到自己的意識短暫與星玥融合，無數畫麵在腦海中閃回——星玥幼時在鏡靈族地的歡樂時光、母親星漪被仙界抓走的那個血夜、還有...一個與星玥容貌相同卻有著赤紅眼眸的少女，被鎖在金光牢籠中的景象！
    "這是...？"陸雲震驚地看向星玥。
    星玥同樣愕然："我...我不知道有這個記憶..."
    玄收回手指，霞光消散。他神色凝重："果然如此。星漪當年分離了混沌鏡芯，一半給你，另一半給了你姐姐星璃。仙界囚禁她，是為了補全鏡芯。"
    "姐姐？"星玥的虛影劇烈波動，顯然受到極大衝擊。陸雲下意識想握住她的手，卻穿透而過。
    玄沒有繼續解釋，而是轉向陸家祖宅的廢墟。他赤足踏上暴露出的巨大陣盤，陣紋立刻亮起暗紅色光芒。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紋路竟像血管般蠕動起來，中央位置緩緩浮出一枚漆黑鱗片。
    "果然還鎮壓著..."玄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甚至流露出一絲陸雲從未見過的恐懼，"那場大戰後，我以為它徹底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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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雲強忍殘餘疼痛走近："這是什麽？"
    "歸墟之主的本源鱗片。"玄沉聲道，"也是天缺體最初的來源。"
    他正要詳細解釋，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三人同時抬頭，隻見蒼穹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三百六十五麵青銅巨鏡，呈圓周排列。每麵鏡子都對準下方大地，鏡麵開始凝聚令人心悸的血光。
    "天罰鏡！"星玥失聲驚呼，"仙界要對修真界降下滅世之災！"
    玄冷哼一聲，袖袍揮展。一幅浩瀚的星空圖卷在天空鋪開，將整個陸家祖地籠罩其中。圖中星辰流轉，竟隱約形成與天罰鏡陣分庭抗禮之勢。
    "三界圖..."玄的聲音忽然在陸雲腦海中響起，"看仔細了，這是真相。"
    陸雲瞪大眼睛。星空圖中清晰呈現出三個相互嵌套的球形世界——最內層是修真界，中間層是仙界，最外層則是翻滾的歸墟。但詭異的是，三者之間存在著無數細如發絲的鎖鏈，而鎖鏈的源頭...
    "鎖鏈來自歸墟最深處？"陸雲突然明白了什麽，"難道說..."
    "仙界不過是更大的牢籠。"玄冷笑，"所謂飛升，不過是從小牢房換到大牢房。而天缺體..."他點了點圖中幾處特別明亮的星辰，"是當年我們埋下的鑰匙。"
    星玥似乎知道些什麽，輕聲道："所以仙界才要不惜一切代價消滅天缺體？"
    玄正要回答，天罰鏡陣已完成蓄能。三百六十五道血光同時降下，其中三分之一轟向陸家祖地方向。雖然有三界圖阻擋，但恐怖的能量波動仍讓方圓千裏地動山搖。遠處地平線上，南荒地域在鏡光中化作焦土，無數生靈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灰飛煙滅。
    "混賬！"陸雲雙目赤紅。南荒雖非他的故鄉，但那畢竟是修真界的一部分。眼看鏡光持續肆虐，他本能地想要衝出去，卻被玄一把按住肩膀。
    "看清楚了再動手。"玄指向鏡光落點。隻見焦土之上，緩緩站起一個個身影。他們沐浴在血光中，氣息恐怖至極。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身影的容貌...
    "那是...我？"陸雲如墜冰窟。為首者與他長得一模一樣，隻是渾身布滿金色仙紋，眼中沒有絲毫情感。
    "天罰使。"玄的語氣凝重起來，"仙界用曆代天缺體的複製品打造的殺戮工具。"他轉向陸雲，"現在，該做出選擇了。"
    "什麽選擇？"
    玄指向三界圖中央："我可以暫時抵擋天罰鏡，但需要有人去歸墟取回當年留下的"破界杵"。隻有它能真正摧毀天罰鏡陣。"又指向星玥，"而她必須前往仙界淨罪穀，找到星璃補全混沌鏡芯。否則下次月圓，鏡芯反噬會要了你的命。"
    星玥立刻道："我去仙界！"
    "不行！"陸雲下意識反對。仙界危機四伏，星玥現在隻是一縷殘魂...
    "沒時間爭論。"玄突然抬頭，三界圖劇烈震蕩——那個與陸雲相同的天罰使正率隊飛來，速度驚人，"他們感應到你的氣息了。"
    陸雲握緊青冥劍，劍身傳來陸淵真靈的波動："我陪你去歸墟。"
    玄卻搖頭："你兄長另有使命。"他伸手按在青冥劍上，劍身雷紋突然重組，化作一幅微縮地圖，"南離劍派禁地藏著混沌青蓮，他必須盡快重塑肉身。"
    星玥的虛影飄到陸雲麵前，輕輕貼上他的額頭。雖然觸碰不到，但那熟悉的氣息讓陸雲鼻子一酸："相信我，我會找到姐姐...也會回來找你。"她指向陸雲心口，"混沌鏡芯會指引我們重逢。"
    天罰使越來越近，玄開始快速結印："決定吧！"
    陸雲深吸一口氣，看向星玥："活著回來。"
    又看向青冥劍："哥，保重。"
    最後對玄點頭："我去歸墟。"
    玄露出讚許的目光，突然一掌拍在陸雲後背。難以形容的浩瀚力量湧入體內，陸雲隻覺眼前一黑，耳邊傳來玄最後的囑咐："記住，歸墟最深處有你想要的答案...也有一切悲劇的源頭..."
    當視野恢複時，他已站在一片陌生的赤紅荒漠中。天空沒有日月，隻有翻滾的暗雲。遠處，一座由白骨堆砌的城池巍然矗立，城門上懸掛的牌匾血跡斑斑：
    "歸墟第一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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