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喧沸的崇政殿被黃台吉的一道厲喝聲壓的極為安靜。
    下方的滿人官員武將全都瞪著眼不再說話。
    “耕放製度是太祖定下的沒錯，但是當年的情況和現在能一樣嗎？”黃台吉背手站在玉階邊緣開口說著緩緩走下。
    “太祖立國之初，國內漢人不過幾十萬人，滿人全族不過二十餘萬，全國加起來不足百萬人，當年五大臣和太祖議出的國策是穩國勢，蠶草原，國家當時急缺優良戰馬，太祖才定下耕放製，本意是即可放牧獲取優良戰馬，又可驅使漢人農耕，獲取糧草。”
    “可現在呐？遼陽，遼河套和烏拉地區的幾處馬場中還有幾匹良駒？”
    黃台吉說著，站在一眾滿臣跟前，雙目瞪的溜圓。
    “老四，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七處馬場產出的戰馬，之前每年都被調入軍中，這兩年，受製於嚴寒的天氣，馬場常被大雪覆蓋，這才沒有維持相對數目的戰馬。”
    代善在一旁出言解釋一句，但和剛才強硬的語氣相比，明顯軟了許多。
    “嗬嗬，依大貝勒之意，七處馬場現在戰馬大範圍缺失都是上天之過？”
    大殿外突然響起的聲音，吸引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
    一個青年邁步走來，單膝跪在黃台吉麵前。
    “臣米陽，見過皇上！”
    黃台吉看到來人，沒有說話，目光掃向周圍的官員，開口解釋道：“這位是米陽，是孤的禦前護衛統領。”
    “皇上，臣暗中探查，國中七處馬場中的戰馬大量減少，非天氣之過，而是有人暗中貪汙！”
    米陽的話落下後，在場所有人心中皆是一驚。
    貪汙這種事在哪裏都有，特別是現在的後金國內部，滿人作為權貴階層，貪汙的情況幾乎席卷全國，但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存在。
    無他，原因很簡單，金國的天下是滿人的天下，作為國家的統治階層，貪汙受賄沒人敢查，也無人敢說。
    “大膽！此乃朝堂，你一黃口小兒，若敢胡言，老子宰了你！”代善怒聲嗬斥米陽一聲。
    他目光細細的打量這個陌生的青年，眸子中滿是驚疑。
    “代善！米陽是奉孤的命令去調查馬場之事，他可沒有胡言！”黃台吉看著代善，眼中帶著冷意。
    “老四！你什麽意思？”
    代善滿是驚疑的看著黃台吉，心中已經帶著極高的警惕。
    “皇上！諸位貝勒，大人！”米陽起身行禮呼喊一聲，說著從懷中摸出一本冊子。
    “這裏麵是我奉旨調查的我大金七處馬場近三年的具體情況！
    虛報馬匹數量，克扣飼料和壓低馬價，勾結漢商，以劣種馬充當優良馬，挪用馬政資金，私占牧場，每一件事都有人證物證在此！”
    隨著米陽的話音落下，在場的群臣皆是一驚。
    金國的七處核心馬場，在當初黃台吉嗣位時，為得到代善的支持，全部交由其代管。
    而現在查出來如此惡劣的貪汙案件，在場的滿蒙漢大臣心中都清楚，黃台吉這是要對代善動手了！
    “代善！你還有何話要說？”
    代善看著黃台吉滿是陰翳的臉，突然仰頭笑起來。
    “哈哈哈，老四！很好！你的手段當真是厲害！明麵上是要改革推新政，原來是在打自家兄弟的主意！”
    代善說完後，臉色也冷冽下來。
    “老四！你現在已有證據！我這就回家！等你定罪的詔書一到，我立刻就服毒自盡！”
    代善說完後，猛然一揮衣袖轉身離去。
    “大貝勒！”後方站著的滿臣許多人都開口呼喊一聲。
    後者沒有絲毫猶豫，身形逐漸遠去。
    黃台吉見狀，眼中帶著怒意，揮起衣袖，直接下了退朝令！
    群臣散去後，清寧宮。
    範文程和鮑承先，寧完我等幾個漢臣趕來。
    “皇上，明國現在已從混沌中恢複過來，我大金若想入主中原，就必須早日進行改革！”
    範文程說著，從懷中摸出一本奏折，再次補充道：“我朝弊政以土地問題和官員問題為甚；
    全國土地大多集中在各大宗族和少數人手中，軍中的中底層將領幾乎無地可耕，在以前，國朝依靠劫掠明國和草原，可以獲取源源不斷的財富，但現在這條路已然走不通！
    其次便是用人問題，國朝上下各主要衙署，雖有許多滿人為主官日夜勞碌，但治國和行軍打仗類似，需要在不同的位置上，安放合適的人，臣請皇上效仿漢製行科舉，為國家招攬人才。”
    黃台吉接過範文程的奏折後，有些疲憊的靠在大位上。
    “憲鬥，你說孤要如何處置代善？”
    範文程沒有絲毫猶豫的解釋道：“皇上，大貝勒乃我大金之柱石，臣乃翻下，不敢輕言議論。”
    “算了！你不願意說，孤也不逼你，改革的事你帶崇文館先議出一個詳細的方略，除了土地問題和納賢問題外，另外加上軍隊改革。”
    黃台吉的話落下後，範文程趕忙跪地道：“皇上，軍中之事臣不敢擅自決定，此事還需皇上親自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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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沒有讓你拿主意，孤是問你，軍中改革可有何法？”
    範文程聞言後，思索許久後才緩緩開口道：“皇上，軍隊問題，臣建議可施行軍工屯田製，隻要軍隊將士殺敵有功，不但可以劫掠敵國，同時還能得到對應的土地和爵位賞賜。”
    “軍工屯田？此法和當年秦之商鞅的軍功爵製相同？”
    “是，皇上可以這麽理解。”
    黃台吉聽著範文程的話，頓時陷入沉思。
    現在的金國軍隊情況很特殊。
    滿人軍隊之所以戰力強，最大的原因就是以八旗為核心。
    八旗上層像是一個金字塔，最頂尖的是愛新覺羅一家，依次往下皆為附庸。
    而旗主名義上是愛新覺羅的家臣，但實際上是一種相對獨立的組織。
    自己雖然依靠旗務大臣對滿八旗有著很強的掌控力，但八旗旗主的權力現在來說還是很強的。
    特別是努爾哈赤在世時留下的一個議政製度，以八旗旗主為核心，建立起的八主議政會，是後世滿清八王議政的雛形。
    八旗製度最大的優點是，在軍事作戰中，一個牛錄中幾乎都是父子兄弟，一致對外，有著極強的戰力。
    但這個製度也有很大的弊端。
    那就是在軍功方麵，所有的功勞幾乎都集中在旗主身上，在得到對應的賞賜後，在由旗主統一下發。
    如果賞賜是金銀細軟，還能共分，但像土地這種固定資產，無法具體劃分，最終隻能集中在旗主或一旗的上層權貴。
    而這些人往往手下有著許多包衣奴才，旗主為壓榨包衣，往往將他們全部編入旗中包衣隊，負責農耕。
    這也就是金國雖然占據遼東較為肥沃的農田，最後產糧效率地下的原因。
    “範文程，你帶崇文館把土地，納賢，軍功三個方麵的改革全部梳理一遍，在明日朝會上重新給孤提報上來。”
    “是！”
    範文程離開後。
    黃台吉猶豫再三，命人把米陽找來。
    “米愛卿，馬政貪汙除了代善外，還牽扯到誰？”
    “回皇上，根據臣的調查，馬場之利大貝勒占七成，二貝勒占三成。”
    黃台吉聽到這後，眉頭再次皺起。
    自從自己去往朝鮮坐鎮後，代善就被派回沈陽主理政務，而阿敏則在朝鮮光州鎮守，現在馬場貪腐被揭開，直接牽扯出大金國兩位位高權重的貝勒，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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