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富軾聽到趙桓要在高麗駐軍的話，布滿了褶子的老臉上神情一愣。
    不對啊！
    皇帝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他三步一拜五步一跪的行大禮，句句話都尊崇宋朝，尊崇宋朝皇帝，更代表高麗向大宋稱臣。
    以大宋對高麗稱臣的渴求，現在高麗主動上表稱臣，作為大宋的藩屬國，趙桓應該立刻同意，再把滅金雷送給高麗。
    宋朝一貫重名，多一個藩屬國，區區一點滅金雷算什麽呢？
    按理說，趙桓還應該多給些甲胄器械，讓高麗能攻打金國。
    現在，駐軍是什麽意思？
    金富軾不僅是高麗的重臣，更有著極高的文學造詣，還是史學家，對大宋的曆史，對華夏的曆史，都非常熟悉。
    春秋時，晉獻公假道伐虢，直接滅了虞國。
    趙桓現在駐軍高麗，說駐軍是為了攻打金國，說不定轉頭就攻打高麗。
    這是相當危險的。
    金富軾看趙桓的眼神，多了一絲凜然和忌憚，思來想去都覺得不能同意。請神容易送神難，一旦宋軍到了高麗，到時候要送走這些人就難了。
    金富軾想清楚後，表態道：“陛下一心為了高麗考慮，老朽銘感五內，怎麽會拒絕呢？陛下恩德如天上的大日，普照我高麗萬千子民。”
    一番誇獎的話後，金富軾話鋒一轉道：“隻是……”
    趙桓自然知道駐軍難。
    現在的高麗王王楷也有野心，即便向金國稱臣的前提下，也曾數次和金國開戰，意圖從金國扒拉好處。
    後來實在打不贏了，才徹底老實。
    這樣野心勃勃的高麗王，不會輕易接受宋朝駐軍。
    實際上高麗國也有一批激進派，希望高麗攻打金國，要一步步往華夏去，從而達到謀劃中原的目的。
    趙桓道：“什麽隻是？”
    金富軾歎息一聲，解釋道：“不瞞陛下，金國安排了使臣在高麗，且籠絡了一批求和派，處處為金國搖唇鼓舌。”
    “大宋的軍隊去了高麗，立刻會遭到反擊，必然引起高麗內亂。”
    “一旦高麗內鬥，反而無法幫助宋朝牽製金國。”
    “最好的策略，仍然是宋朝送一批滅金雷，由老朽帶回去裝備高麗的軍隊。同時我主也會趁機清理投降派，不會引起內部衝突。”
    金富軾拱手道：“老朽一番拳拳之心，肺腑之言，請陛下明鑒。”
    趙桓心中冷笑。
    繞來繞去，金富軾都是為了滅金雷。等武器到手，高麗轉眼就可能翻臉不認人。
    金富軾這個老家夥，賊得很。
    趙桓一副強硬態度，強勢道：“高麗要稱臣，要做朕的好大兒，連區區投降派都解決不了，朕怎麽奢求他牽製金國？”
    “駐軍高麗的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口口聲聲要稱臣，要尊奉大宋，卻浮於表麵，朕怎麽相信你呢？”
    金富軾感受到趙桓強硬的態度，也覺得棘手。
    駐軍的問題，他不能決斷。
    好在這一趟不止他來了大宋，高麗王也跟著來了的。
    之所以如此，是高麗王對大宋的情況很好奇，明明孱弱得不堪一擊的大宋，突然就支棱起來，強得讓高麗王大吃一驚。
    高麗王也仰慕華夏的文化，擅長書法，還崇信佛教，想看看大宋的佛教是什麽樣子，把大宋的經典偷回去。
    金富軾一開始都極力反對的，可是高麗王堅持，加上高麗國內的局勢穩定，又想著高麗王看了大宋的繁華富庶，也能激發高麗王的鬥誌，也就同意了。
    各方麵的原因疊加，才有高麗王的微服私訪。
    金富軾想著高麗王在客棧，立刻道：“陛下，駐軍的事情太大，老朽不能專斷，要和使團的隨行官員商量，才能向陛下答複。”
    趙桓擺手道：“朕不著急，你盡管去商量。”
    金富軾行禮道：“老朽告退！”
    說完，金富軾倒退三步，才轉身離開大殿。
    趙桓看著金富軾故作恭敬的姿態，眼中卻有著一抹沉思。金富軾絕不是對大宋謙恭憧憬的人，高麗也絕不可能真正臣服。
    這些高麗棒子，既自卑又自大，還野心勃勃。
    趙桓喊來了皇城司的魏子敬。
    魏子敬是朱伯材的副手，因為朱伯材仍然在江南，處理江南各路官員參與謀逆的事情，皇城司的日常事務是魏子敬負責。
    魏子敬年近四十，進入殿內行禮道：“臣魏子敬，拜見陛下。”
    趙桓迅速說了金富軾的情況，吩咐道：“金富軾到了東京，他回去後見了哪些人，談了哪些話，務必調查清楚。高麗使團中，到底是誰做主，也務必要調查清楚。”
    魏子敬回答道：“請陛下放心，臣馬上安排。”
    趙桓道：“去吧。”
    魏子敬行了一禮，才恭恭敬敬的退下。
    ……
    金富軾出了皇城，乘坐馬車一路來到東京的東城，到了一處頗為奢華的客棧落腳。
    客棧內，房間中。
    一個年近二十的青年正在練字，研究的是趙佶的瘦金體。
    琢磨著瘦金體的筆鋒，以及字體構造，青年看得眼中放光，如癡如醉。
    青年，赫然是高麗王王楷。
    高麗王研究了許久的瘦金體，手腕有些酸軟，才放下毛筆，感慨道：“不愧是宋朝的皇帝，書法造詣如此的高深。”
    “聽說趙佶這個太上皇，還喜歡逛青樓，果然是文人雅士。”
    “朕也去逛逛。”
    “料想大宋的青樓不會差，也不會讓朕失望的，否則趙佶怎麽會願意去呢？”
    高麗也有美人。
    可是高麗的美人個子矮，相貌也不算特別出眾，和宋朝的女子相比差了太多。
    聽說，趙佶癡迷的青樓歌姬李師師，更是絕色無雙的佳麗。
    高麗王想挑戰下自己的軟肋，感受下大宋女子的魅力。
    越琢磨，高麗王越是躁動。
    高麗王想著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金富軾進入房間，行禮道：“陛下。”
    高麗王急切道：“金公，南蠻皇帝是不是答應了朕的條件？他得知朕願意上表稱臣，是不是特別的興奮？這些南蠻人，最喜歡咱們上表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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