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銅臭的璞玉陳吉發，此時在做什麽呢？
    他在削尖了腦袋想著如何賺錢。
    沒錯，科舉要考，銀子也要賺。
    沒有身份的銀子，就是別人眼裏的肥肉；而沒有銀子的身份，就是別人眼裏的走狗——
    總歸一句話，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陳吉發遞了拜帖，等消息的時間，就窩在家裏寫企劃書。主要就是如何利用係統內的各種技術資料賺錢。
    選了很多計劃，什麽穿越者的大殺器玻璃、香水啥的，考慮片刻後就放棄了。
    畢竟，奢侈品行業需要一定的社會地位背書，還需要一群人幫你炒作流行起來，形成風尚，這些東西都不是現在的陳吉發能夠擁有的。
    他瞄準了他的姐夫，黃記米店的黃江海。
    落筆寫下最後一行字，陳吉發信心滿滿，同父母打聲招呼，便直奔姐夫家裏。
    長姐如母，陳吉發的姐姐陳瑤今年十九歲，比陳吉發大了兩歲，幼時，父親忙著生意，母親操持家務，陳吉發便是姐姐陳瑤帶著玩的。
    前年姐姐嫁給了鐵佛寺街的黃記米店少東家黃江海，陳吉發還好生的哭了一場。女子嫁了人，便不能經常回娘家，這兩年見得少了，倒也甚是思念。
    陳吉發手裏拎了個禮盒，純銅的鏡子，表麵用係統的那個雞肋金手指鍍了一層薄薄的銀箔，比不上玻璃鏡子清晰，卻遠比銅鏡好看。這幾日在家給母親和小雨小桃及姨娘阮氏都各自做了一把，今天借著這個由頭來看看姐姐。
    姐姐陳瑤端莊沉靜，長得同父親像得多些，鵝蛋臉，偏肉感，更顯風韻。臉上與小雨一樣都有兩個梨渦，笑起來眉毛彎彎，親切甜美。
    此時她剛有兩個月身孕，身子還沒有什麽變化，隻是偶爾想吐。
    見著弟弟陳瑤十分高興，拉著他問家裏的情況。陳吉發將禮盒交給姐姐，說了些家常的話。姐姐取出些小禮物請他帶回家交給父母妹妹，氣氛融洽。
    約莫換了三盞茶，姐夫黃江海便從店裏忙完回來。
    黃江海今年二十四歲，是老黃掌櫃的老來子。他小時候被老黃掌櫃寵壞了，有些任性意氣。七年前老黃掌櫃歸天的時候，意氣用事的他同叔叔伯伯爭話事權，被他四叔罷了一道，把家裏生意大頭給丟了。從此，黃江海一夜之間懂了事，開始腳踏實地做生意。如今的黃記米店，雖還比不上老黃掌櫃在的時候，卻也有了很大起色。
    他和姐姐是老黃掌櫃在的時候說的親，後來老黃掌櫃去世，他被家族排擠的時候，老爹陳友富一度起了給姐姐退親的心思。那時候姐姐就天天拋頭露麵跟著黃江海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籌銀子跑銷路，搞得老爹想退親也沒辦法了，這才同意她過門。
    所以，這黃江海對姐姐那是真愛，可對嶽家的這些親戚，尤其是陳友富老爺子，總是疙疙瘩瘩的。
    見著陳吉發，他表麵上客氣，語氣上生分。
    “吉發來了？今天怎麽有空跑你姐這來了？”
    姐姐自然知道丈夫的心結，於是主動起身，靠在他身邊親昵道：“江海，吉發來看我的，他得了個好物件，你瞧，照的多清楚！”
    姐姐將陳吉發送的鏡子拿在手中，銀色的鏡麵清晰映照出夫妻倆的麵容，端得是郎才女貌。
    “倒是個不錯的物件。”黃江海這才語氣和緩，“虧你還想著你姐姐。”
    “那是，長姐如母，從小便是姐姐帶我玩，我有好東西，自然想著姐姐的一份。”
    陳吉發笑道，這黃江海看起來脾氣大些，卻是愛恨分明的個性。這種人做事利落不拖遝，是個好的合作對象。
    “嗯，今後多來看看你姐，她有孕在身，也需要個體己人多說說話。”
    “那是自然。不過，小弟此來，還有些生意上的事，想同姐夫談談。”
    “生意上的事？坐，說來聽聽。”
    黃江海扶著陳瑤落座，然後才坐在陳吉發身邊。陳瑤給兩人倒茶，又吩咐丫鬟端來果盤。
    陳吉發從懷中掏出兩個荷包放在桌上。這是他提前準備的道具。
    “姐夫先打開看看。”
    黃江海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狐疑的將荷包打開，裏麵裝的是麵粉，其中一個就是市麵上賣的白麵，另一個則讓他有些驚訝——
    如雪般白淨的麵粉，不慘半點黑雜顏色。
    “如何做到的？”
    黃江海眼睛瞪大，瞬間看到了其中的商機。陳吉發有備而來，他笑盈盈的又掏出一個物件，竟然是個巴掌大的篩子，中間的篩布黃江海從未見過，薄如蟬翼。
    陳吉發將市麵上普通的麵粉放在那篩子裏，輕輕搖晃，落下的麵粉便白了許多，雖還是不如另一邊的白淨，但已經足夠讓黃江海熱血沸騰。
    他突然就看到了在幾位叔叔麵前揚眉吐氣的機會！
    “麵粉發黑，主要原因就是篩子不夠細，讓糠麩碎屑混入了麵粉。解決的辦法，便是用更細的篩網，將糠麩碎屑盡可能多的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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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吉發耐心的向姐姐和姐夫解釋，其實，不用解釋兩人已經看得很明白了。
    “你這篩子……作價幾何？”
    黃江海皺著眉問，這種從未見過，巧奪天工的東西，恐怕造價不菲。
    事實上，江夏產糧地，糧食並不欠缺，哪怕如今正是青黃不接，一擔小麥不過七錢銀子，稻穀約莫八錢。從農地裏挑進集鎮，腳夫每日兩分，租個倉庫約莫每日五分。如果是磨好的米麵賣到城裏，白麵約莫一分五一斤，核算下來也就是一兩五一擔，白米約莫兩分一斤，也就是二兩一擔。稅銀本是三十稅一，但明末火耗、攤派較多，實際要交十分之一。
    匡算下來，白米白麵從穀物到成品之間差不多有一兩半的中間差價，這其中包含了中間商的利潤、折損，脫殼研磨的損耗，腳銀、倉儲銀等各項開支。
    因此，這個篩子盡管能做出品相極高的白麵，但如果成本過高，也是不值當的。黃江海心中對它的估價，折舊算下來每篩一擔麵粉，不能超過一錢銀。
    陳吉發笑了笑，其實這東西以現在的工藝生產不出來，他是用了係統的金手指，把魚膠和蠶絲重塑而成的。
    成本自然可以忽略不計，不過，隻是做篩子，其實賺不到多少錢，也不能長期賺錢。
    他想的是，直接做加工業。
    “篩子造價倒是不貴，隻是需要用某些秘法製作。我來找姐夫，也就是為這個事情，我想給您提供這種篩子，您改良麵粉工藝，做批量的麵粉加工。多賺的銀子，我三您七。我這裏有份詳細的計劃，您看如何？”
    說著，陳吉發將早已準備好的企劃書遞給黃江海。
    小黃掌櫃同陳吉發先前一樣，隻讀過蒙學，看這東西本來是吃力的，不過，陳吉發在其中添了許多賬目表格，一目了然，黃江海看得順暢，對陳吉發也刮目相看。
    “吉發這些時日長進很大呀！瑤瑤，你看看。”
    姐姐拿過陳吉發的企劃翻了翻，然後扔給黃江海，嗔怪道：“你們男人去談生意吧，我去準備晚飯，快天黑了，吉發就在這裏吃飯。”
    “謝謝姐姐！”
    陳吉發在姐姐這裏用了晚飯，同黃江海越聊越投機，商定了好些細節，打算近期就著手盤一家磨坊來試試水。
    搞定了這件事情，陳吉發心情大好，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隻是沒想到，經過鐵佛寺外麵那條蓮溪的時候，被個飛奔來的乞兒撞了下，等他反應過來摸向腰間，錢袋已經沒了。
    真是晦氣的很，好在裏麵隻裝了些碎銀和銅錢。
    隨著北麵越來越亂，南下的乞兒也越來越多。雖然城裏總是在清理，可架不住他們無孔不入，城裏的治安也因為他們而變得越來越差。
    陳吉發也想起了那日在洪山寺山腳下的瘦猴乞兒，想起了楚王侍衛抽下來的那一鞭子。
    本來的好心情也瞬間沒了。
    他想著去追那乞兒，還沒動呢，卻見那乞兒被人扭住，是個長身玉立的年輕人，身旁跟著個蒙了麵紗的小姐。
    “你的錢袋？”
    那年輕人繳獲了乞兒手中的贓物，踹了他一腳便放了，轉身將錢袋交給陳吉發。
    “哎呀，多謝多謝！”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
    那年輕人頷首轉身，陳吉發這才抬眼看見他身旁的女士，眉眼間竟然有些熟悉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隻能點頭致意。
    過了兩日，熊夫子的回帖被個下學的小童送到了陳家，那童子生得機靈，見著陳吉發便喊“師兄”，還找他討賞錢。
    陳吉發打開回帖，見自己已經被熊夫子錄取了，十分開心，給了那小童十枚簇新的大銅錢。
    隨回帖來的還有熊夫子寫的一段話，讓他把規定的幾本書認真溫習，下月初一去上課。
    陳吉發翻了翻黃曆，下月初一，不就是三天後？
    有點趕了，黃記的磨坊還沒談妥，上了課，許多事情都不方便出來跑了，得催催進度。
    陳吉發三心二意想著掙錢，陳友富老爹聽說兒子竟然順利被縣裏有名的熊夫子收為徒弟，著實開心了起來，原先因為兒子突然想要讀書的不快，也被衝散了少許。
    想著兒子馬上是讀書人了，怕人看不起，麵子上不好過，便讓趙氏裁了布，同姨娘阮氏一起趕出件書生長衫來。
    待到開學那天，陳吉發穿上長衫，背上包袱，帶上見麵禮，老爹陳友富將生意交給弟弟，親自趕著牛車，要送兒子去讀書。
    陳吉發很難為情，畢竟他已經十七歲了，和一幫小弟弟們一起上課已經很尷尬了，上學還要家長送……
    但他拗不過老爹，隻能選擇微笑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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