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役見了銀元券，臉上的笑容更甚，連忙擺手不敢收。
    賈二硬塞了兩回，才勉強放入懷中。
    “賈爺有心了。小的這就幫您把事情辦妥。”
    說完，便轉頭惡狠狠盯著魏仲旺夫婦，將先前那把銅錢扔了回去。
    “狗日的不長眼，在老子的地盤上欺壓良善！且跟某走一趟，將那婚書送來！回頭再與你們細細算賬！”
    魏仲旺夫婦見這情勢，連忙大呼“冤枉”。
    那兩名白役也不理他們，拖拽著就出了店子。
    外麵圍觀的人並未走遠，見著官差出來，又拖了魏家夫婦走，都十分驚訝，感歎著，怕是劉寡婦那個捕頭駢頭起了作用。
    賈二這時候，才回過頭，看了眼劉氏。
    “那個……沒事了。”
    劉氏福身道謝：“今日多虧您了。你是姓賈？”
    “是呀。”他想了想，沒啥可多說的，便又指著牆上掛著的女裝道，“俺家有個十二歲的姑娘，想買件像樣的裙子給她當禮物。你幫俺參詳參詳？”
    給閨女買女裝，多半是家中女人做的事情。
    這老農自己來看，顯然是家中沒有婦人。
    他看著樸素的很，那兩個白役卻對他如此尊敬，想必是有些地位的。
    劉氏心中轉著念頭，將牆上一件裙子取下來。
    “這件如何？”
    賈二看了眼，覺得挺漂亮的。
    “還成。隻是不知拿回去是否合身。”
    “無妨，你先買回去，不合身就來換。”
    “也是。謝謝女掌櫃的。”
    “謝什麽，要說也是奴該謝您。這件裙子便與您半價好了。”
    “這……你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俺這裏不缺錢。”賈二說著，掏出一兩銀元券遞給劉氏，“這個你收著，就當是買裙子的錢。”
    “這如何使得？”
    劉氏自然不敢收，兩人於是推搡半天，總歸是賈二更加執拗有力些，劉氏強不過，隻能收了，又找了兩套裙子一堆配飾，大體湊夠了一兩的價值，打包遞給了賈二。
    “您收著。往後再有生意，您也多照顧奴家。”
    “啊……好呀。”
    賈二有些臉紅，劉氏將他送到門口，他便扭頭急匆匆走了。
    劉氏盯著他的背影出神，卻看見那白役氣喘籲籲跑了回來。
    “哎喲，劉掌櫃，這是您的婚書，您收好了。”白役如今對著劉氏也堆笑起來，“您家賈爺走了嗎？”
    劉氏有些氣惱，不過卻並未辯解。
    “剛走了。今日辛苦差爺了。”
    她說著，便塞了把銅錢給那白役，對方卻給推了回來。
    “這就不對了，賈爺方才給過，您就自己留著吧。往後店裏有啥事情，您跟小的說一聲，小的幫您去跑。回頭您見了趙捕頭和賈爺，幫小的說幾句好話就行。”
    劉氏臉色越發冷淡了，這白役到底是將自己當做暗娼來對待了。
    不過，趙捕頭和賈爺對她都算是有恩情的人，外麵人要瞎傳她也攔不住。
    “那往後便請差爺多幫襯了。”
    賈二離了劉氏的鋪子，徑直去了合作社大名縣醫館找李瑩。
    丫頭出來見他，請他在附近的飯館吃飯。
    “要請也是俺請。你才多點錢？”
    賈二笑著調侃，那丫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反駁。
    “知道你有錢。咋來了？”
    “見你每日穿得太樸素了，這就要入冬，買幾件暖和的衣裙給你。”
    賈二將那包裹遞過去，丫頭翻了片刻，臉上立刻一片紅暈。
    “咋……買了這麽些東西……”
    “本就想買條裙子。那家老板娘熱情，給配的。”
    李瑩臉上紅潤消退了不少，抬眼偷瞄了眼賈二，對方正樂嗬嗬的盯著她的臉瞧。
    “看啥呢？傻樂嗬。”
    “哈哈，俺在想，白撿你這麽個閨女，真好。”
    “去！誰是你閨女？吃菜！”
    丫頭給賈二夾菜，賈二心裏美滋滋的。
    “對了，你找嬸子的事情咋樣了？”
    “還沒著落呢。等會去女會看看。”
    李瑩想了想，說：“俺這裏有個不錯的。是俺帶的學徒的娘，你要不要見見？”
    “是嗎？啥條件？”
    “具體俺也不太清楚。不過他娘來過幾次，挺漂亮的，待人很溫柔，俺覺得她不錯。”
    丫頭亮晶晶的眼睛盯著賈二。
    後者立刻意識到，這是說，若是他能娶了那個女人，丫頭便能立刻接受她的意思。
    這妮子眼光刁鑽，平日裏不是誰都能入她的眼，如今她主動提，那這女人應該是真不錯。
    “那……就見一見吧。”賈二回應道。
    “行，俺幫你約。就明天吧。”
    “啊？是不是太倉促了。”
    “不倉促。”李瑩笑道，“去準備身好衣服吧。別每天像個老農似的。其實你眉眼挺周正的。”
    “哦……好。”賈二老老實實點頭。
    兩人又聊了些近日生活上的瑣事，到下午醫館要開課了，李瑩才拿著東西回去，囑咐賈二明日中午還來這裏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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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二揣著這件事，便不去女會了，直接又返回劉氏的鋪子。
    “妹子，俺又來了。”他有些局促，臉上也有些喜意，“那個，還請你幫忙，挑一件俺能穿的衣服。”
    “喲，賈爺您裏麵請。”
    劉氏張羅著將賈二拉進去，照著他的身材幫他挑了件天青色的袍子，看起來多了幾分儒雅沉穩之氣，又配了新的發繩和腰帶，整個人頓時就精神起來，就連幫他打扮的劉氏也是眼前一亮。
    “賈爺這麽一裝扮，的確是器宇軒昂。您看還滿意嗎？”
    “滿意。”賈二心中有些小激動，這劉氏還真是特別會配衣服，“挺好看的。俺脫了，你給包起來。”
    “還包起來做啥呢？就穿上唄。”
    “可不行。明天還有用呢。”
    “喲，明天才穿呀？打扮這麽亮堂，去相親呀？”
    “啊……是呀……”賈二有些臉紅。
    “哈，那是要好好捯飭一番。來，這件罩衫也送您，配上更顯穩重，準讓姑娘看了就心動。”
    “哪……哪能呢……”
    “人靠衣裝，您看，這一披上，是不是氣度立刻就起來了。”
    劉氏為賈二穿衣，兩人離得近了，賈二能聞到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氣，能看到她姣好的麵容和白皙的脖頸，不由得有些血氣上湧，連忙側身遠離了些。
    “啊，是呀……多謝妹子。”
    劉氏見他臉色羞紅，低笑了一聲，又從架子上取下一支男式的銀白簪頭冠。
    “頭低下。”
    賈二照做，劉氏將那簪頭冠固定在發髻前麵，頓時，更增添了些儒雅之風。
    端莊，正氣，儒雅，這身衣服飾品的加持下，賈二立在那裏已像個中年儒士，唯獨就是他習慣了縮手縮腳，動作放不開，一走路就原形畢露。
    劉氏見他動作滑稽，笑的花枝招展，又拉著他的袖子糾正他的舉止。
    “穿袍子呢，和穿普通的麻布爛衫不同，舉手投足，要流暢穩重，不要做多餘的動作，也不要放下身板架子。諾，你像這樣，挺起胸膛，收腹，將肩膀架起來，胳膊動的時候不要夾著……”
    劉氏是為了報賈二為她解圍的恩情，講解的格外細致。
    而賈二心中，卻生出了別樣的想法。
    他看著劉氏忙前忙後，看著她臉上的笑容，突然覺得，若是將來的媳婦有這麽賢惠，該有多好。
    “怎麽了？奴家臉上有什麽嗎？”
    劉氏突然抬頭看他，賈二頗為尷尬，紅著臉，連說沒事。
    總算搞定了衣服的事情，賈二又去首飾鋪買了個手鐲作為見麵禮。
    他弄不清相親對象是啥樣子的，於是便回憶著自己方才見過的，劉氏手上的那個銀鐲子樣式，選了個類似的金鐲子。
    忙完這些，他才想起來，到農會去見了小羅一麵。
    現如今，小羅已經是大名府合作社的農會會長，有了自己的獨立值房，手下有幾十個人幫他跑事情。
    故人相見，聊了許多瑣事，小羅又留他在食堂吃了個晚飯，臨走的時候對賈二說：
    “年底的時候，我還是準備推你當先進。若是陳公子準了，便能回江夏一趟。你覺得怎麽樣？”
    “那感情好。不過，俺現在在江夏也沒家人，其實這名額也可以給別人。”
    “哦，對，你是定興的。不過沒關係，你回江夏還是有些好處的。畢竟多在總社露麵，往後做什麽都能便利些。”
    “多謝羅會長。”
    “哎喲，這麽喊就生分了。您還是叫我小羅。”
    “那……謝謝小羅。”
    “哈哈，不客氣。對了，如今也不是農忙，您若是得空也可以去定興看看。那邊如今也組建了農會，而且因為士紳都難逃避難的關係，發展很快。若您能找到以前的老熟人，也可以帶回來，我幫您安置。”
    小羅這是要借賈二培育大名府的勢力了。
    賈二心思單純，不知道這小子心裏算盤，於是便應了下來。
    小羅將賈二送出門，已經是天色昏暗。
    賈二找了個靠近醫館的客棧住下，又把劉氏教的那些動作認真複習了兩遍才敢睡下。
    第二天一早上，就起身開始準備。
    可惜，他這個從未穿過好衣服，從未戴過發飾的農村光棍，哪裏能像昨日劉氏幫他的那樣有效果？
    弄了半天，也不見整齊美觀，幹脆放棄了，準備去劉氏的鋪子裏找她幫忙。
    可去了才發現，劉氏的鋪子居然歇業一日。
    他沒有辦法，隻好又花了些錢，找別的鋪麵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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