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亂臣賊子(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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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袞這番話讓滿蒙貴族們都明確了戰術。
在廣袤的河北平原上,滿蒙騎兵能夠以更高的機動性拖垮絕大多數明帝國部隊,拉扯他們的部署,集中優勢兵力殲滅冒頭突進的部隊。
在曆史上,但凡北方少數民族的鐵騎踏入中原,都會出現這樣十分被動的局麵,導致帝國腹地受到慘烈的破壞,人口和經濟的損失難以彌補,往往造成王朝的崩潰更迭。
決定戰術後,滿蒙騎兵化整為零,以牛錄為單位向西、南方向分散進發,他們遇城不攻,遇強敵不打,所過之處屠村滅門,焚毀糧草。
整個保定府南部和真定府北部之間的廣闊區域內,遍地烽火,屍橫遍野。
炸開鍋的清軍比合營攻城的更難對付,他們的行動沒有一定之規,往往是哪裏防守薄弱就去哪裏,掃蕩鄉野,燒殺搶掠。
陳吉發帶領隊伍先驅散了保定府以東的清軍,這個時候,朝廷的勤王大軍的前鋒已經抵達了北麵的涿縣,領軍的正是宣大巡撫盧象升。
上個月,廷議推選盧象升為勤王大軍督師。
盧象升本來父親去世,是要回家丁憂的。
但與清軍作戰是個苦差事,危險責任大,敗了容易背鍋,朝廷重臣都不願意幹。
庭推的時候,眾臣都推盧象升為督師,皇帝同意了,但對盧象升還是有些芥蒂,於是讓高起潛節製勤王兵馬,同時派出司禮監太監方正化為宣大監軍。
這樣一來,盧象升實際上沒辦法指揮其他各路援軍,那些不願意同清軍野戰的勤王部隊,都蝟集在高起潛身邊,駐紮通州大營。
隨盧象升一路南下追擊、堅持作戰的部隊,隻有他的直屬部隊,分別是宣府總兵楊國柱、大同總兵曹文詔,山西總督虎大威。
曆史上,因為曹文詔的提前戰死,原本跟著盧象升的大同總兵是逃跑總兵王樸。
現在因為陳吉發的關係,曹文詔沒死,王樸被提前處理,大同鎮的兵馬掌握在盧象升的手裏,相比於原本,他的實力要強了不少。
但遇到的問題卻一點也不少。
先是保定巡撫張其平不給盧象升調撥糧草,使大軍行動受阻,過了涿縣之後,不得不在定興休整,等待朝廷的軍餉。
不久之後,他給兵部尚書楊嗣昌打的報告也石沉大海。
監軍太監方正化彈劾他“縻餉逗留”,催促他盡快南下與清軍作戰,阻止清軍攻略府縣。
盧象升這個時候內憂外患,雖然發動了幾場小規模的突襲,但與清軍造成的巨大破壞而言,這點勝利根本不能平息朝廷對他的不滿。
而就在這個時候,許德士滿臉喜色,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恭喜東翁!賀喜東翁!清軍昨日於安縣大敗!”
盧象升正皺眉為軍餉發愁,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有些怔愣。
“哦?本官不記得哪位將軍在安縣呀。”
“是膠州營,昨晚夜襲,大破清軍,斬首三千有餘,俘獲丁壯上萬。大人可知,那膠州營如今何人在領兵?”
“不是那個有些爭議的王國祿嗎?聽聞他勾結海寇,那個指揮的位置來的名不正言不順。朝廷派了袁繼鹹和吳直督軍。”
“哎呀,袁繼鹹那匹夫和王國祿如何做得這般大事?說來您肯定不信,是江夏的陳吉發!”
盧象升瞪大了眼睛,這可真是難以置信。
“他不是掛印了嗎?如何能在膠州營?”
“您看!”許德士遞上一封書信,正是陳吉發的手筆,“他已經遣人送信來,說清了來龍去脈。”
盧象升將信將疑,打開書信,上麵詳細闡述了陳吉發掛印到膠州暗中扮作海寇,隨同膠州營北上勤王的過程,隻隱去了在山東發展武裝力量的那些事情,又介紹了以大名府為中心的京畿合作社建設情況,最後承諾給大軍提供五萬擔糧草。
“竟如此大膽?!這種種作為,若是日後朝廷追究,他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大人,這都什麽時候了?朝廷上如今主和者甚多,他們為難您,就是要看您如何敗。您要麽就學通州那位,積攢實力,避免硬仗;要麽,就與這陳吉發合作,大軍有了糧草,打了勝仗,後麵的事情自然就好說了。”
盧象升沉默了許久,最後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信件。
“糧草便收下吧。至於他帶來的人手,讓他即刻解散,向朝廷請罪,本官還能護他一二。否則,若是讓聖上洞悉此事,定斬不饒。”
許德士有些猶豫,不過看盧象升那個樣子,應該是已經定下了,於是也隻有內心哀歎。
“學生知曉了,這便去同他講。”
此時,保定之敵分散南下,為阻擊敵軍,陳吉發將部隊分為兩部,一部騎兵分為三路,由鄭紅綾、薛虎、哈圖巴特爾統帥,在真定府以東穿插,遇到小股敵軍就吃掉,遇到大股敵軍便立刻撤退;另一部近衛營則從河間府向大名府方向南行,以照應騎兵部隊,同時防範小股清軍從鄉間向東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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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兵力薄弱,膠州營並未能網羅多少不長眼的清軍部隊,但因為他們的存在,牽製了敵軍的行動,壓縮了清軍東進的空間。
接到盧象升的回信時,陳吉發正在與真定府附近的清軍糾纏。
他是不可能聽從盧象升建議撤退的。
從崇禎四年穿越以來,整整七年的時間,陳吉發幾乎是日夜不休的謀劃這些事情,在強大的金手指輔助之下,才有能力站在了明末的舞台上,擁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是絕對不可能拱手相讓的。
與此同時,清軍已經充分認識到這支明軍的戰鬥力絕對不在滿蒙精銳之下,而且補給充沛,軍紀嚴明,最關鍵是開了天眼,行動總是快清軍一步,仗打得格外憋屈,在東線搶劫,危險性高,收益很小。
因為得到了軍餉的盧象升從北麵壓迫的關係,多爾袞現在隻有選擇攻打真定府,才能繼續擴大他的“狩獵空間”,擺脫一直纏在身邊的這支明軍。
與此同時,清軍也啟動了隱藏在明廷的細作,拿到了膠州營的一些資料。
多爾袞看後,覺得有希望招降這支部隊。
信使晚上到達近衛營,要與領軍“海寇”商談。
陳吉發本不想理他們,不過是想看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於是佯裝同意,請人進來。
信使先是奉上一箱金銀珠寶,各種雜亂物件都有,顯然是搶來的。
“我家主子說了,您若是能歸順大清,許您旗主之位,並封賜世襲爵位。這份承諾不光對您,也對膠州營其他將官有效。”
這使者是個漢人,舉止談吐看上去像是個讀書人,剛剛剃的光頭上留著青茬,看上去醜陋又滑稽。
陳吉發笑了笑,讓人叫來袁繼鹹。
“督師,清軍來使,某不敢妄斷,請您裁決。”
袁繼鹹本來被軟禁許久,一直不得脫身。
偷偷托人送出去的信件也都石沉大海,本以為自己落入賊軍,怕是要以死殉節了。
卻沒想到這幫賊人好吃好喝供著,並不為難他。
今日還請他來,見識這麽一出好戲。
袁繼鹹這人做事不咋地,對大明朝的忠心還是有的。
聽聞來龍去脈,上前便對使者叫罵。
“你們算什麽東西!加官進爵,得是我們聖上的恩典,不過東虜小賊,也配同我等談論賞格?!”
使者麵露輕蔑,拱手道:“我家主子敬重的是這支黑甲軍的將校,爾等隻會亂吠的惡犬,有何資格在此大言不慚?”
袁繼鹹氣的夠嗆,與使者對噴起來。
不多時,監軍吳直也來了,他見場麵有些混亂,便將陳吉發和王國祿拉到屏風後。
“到底作何計較?你們讓這人在營中喧囂,不怕動搖了軍心?你們本就被朝臣詬病,若是被有心人參上一本,又該如何向聖上交代?”
王國祿喏喏不敢言語,陳吉發略一思索道:
“屬下是不怕的,反正都是袁大人在接洽。不過,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不如驅逐出去吧。若是有人拿這個做文章,還請吳公公為我等秉公執言。”
“嗬,咱家眼裏隻有聖上,你少在這裏套近乎。”
吳直忍耐陳吉發,無非就是看上他能打仗,能立功。
此戰之後,必將簡在帝心,或許能回歸中樞。
“屬下按吳公公的吩咐辦就是。”
“咱家覺得此獠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不若剜去一目,再送回敵營,以儆效尤。”
“沒問題。屬下這就去辦。”
袁繼鹹和那使者吵的正起勁,突然從帳外湧入幾名兵士,不由分說將使者按在地上,刺瞎左眼,拖了出去。
袁巡撫見了全程,驚嚇憤怒交加,緊握著拳頭在原地發抖,卻又無可奈何。
不多時,便有小廝進來請他回去,自始至終,監軍太監與那群兵痞都未與他說一句話。
使者回了營,多爾袞見他這副慘狀,知道勸降是不成了,於是又召集貴族議事,商討下步行動。
那些貴族這些天也都聽說了這支膠州營的難纏,又聽說北麵盧象升的大軍如今也黏在後麵緊追不舍,都不讚同此刻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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