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亂臣賊子(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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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權統治下,皇帝必須是“聖人”,必須絕對正確,那麽皇帝犯錯,由他人力挽狂瀾的事情,就必須要堅決予以“糾正”。
    而“糾正”的辦法,往往就是消滅那個證明了皇帝錯誤的人。
    轉瞬之間,思緒在池玉成腦海中盤旋數回,但最終,卻浮現起謝桃夭那張俊俏的臉來。
    池玉成咬了咬牙,他是合作社高層,若合作社覆滅,肯定討不了好;而桃夭,說不定又要被賣到青樓,這是他無法接受的結局。
    “我已有算計,請徐四少同在下一道,往陳家走一趟。”
    兩人結伴來到陳府,求見老夫人趙氏。
    進了院子,發現此地已有些混亂跡象,不少下人惶恐不安,像是聽到了某些傳言。
    袁繼鹹持聖旨南下,沿途就放出消息,大張旗鼓宣揚陳吉發可能反叛的消息,目的,就是為了瓦解合作社簇擁們的意誌。
    兩人越過那些不安的奴仆,來到後院,便聽見激烈的爭吵。
    “如今吉發不在,熊氏也倒下,王氏去了南京,段氏不堪大用,我這老太爺,如何不能主事?”
    “你真是老糊塗了!一天天不著家,你能管好什麽?”
    “榮氏與我管廠,平日裏也沒個錯處,讓她幫著管就是,怎麽就不行?”
    池玉成和徐成洛進了院子,原來是陳老爺與小妾阮氏回來,要接手合作社的管理。
    書房的幾個丫頭都大氣不敢出,唯有嚴霜帶著小小姐,站在老夫人身後,據理力爭。
    “這合作社自有運作體係,老太爺您就算今天占了這書房也沒用。再說,現今公子領兵在外,生死未卜,您這樣,不怕寒了眾人之心?!”
    “哼,我是他老子!我做什麽,還需要向他交代不成?!”
    “公私要分明,您這樣做,合作社如何為繼?”
    池玉成看了徐成洛一眼,後者低頭不敢看他。
    這種事,摻和進去很容易受夾板氣,而且,還搞不清楚陳吉發的態度,很不值當。
    池玉成覺得,這個時候肯定不能讓老太爺回來掌權。
    他本身與合作社毫無關係,而且在很多事情上麵與陳公子實際上是相左的,於是就拍了拍徐成洛的肩膀。
    “雖說為難,但這件事咱們不能同意。”
    “可那又如何?畢竟是大哥的父親。而且,榮氏也算是大哥的長輩了。”
    “合作社很多事情根本沒和老爺子說過,如何能行?而且,陳公子之前開會,不是一再交代不要讓陳老太爺介入太深嗎?你如今擁護他,等公子回來,萬一再起衝突怎麽辦?”
    “那現在如何是好?大哥的家事,咱們也不好介入……”
    池玉成歎了口氣,目光在書房那群丫頭臉上掃過,頗為失望。這時,他看見被嚴霜護著的小小姐,突然靈光一閃。
    “各位都先冷靜!”
    池玉成走出來,先拉了陳友富,又打手勢示意嚴霜退下。
    “你是哪來的毛頭小子?管我陳家事?”
    “在下是陳公子的幕僚,今日幫老太爺解決問題來了。”
    “哼,莫不是聯合這幾個丫頭欺負老朽?!”
    “不敢,的確是幫您解決問題。您看,您這樣爭吵也不解決問題,不如,在下提個解決之道,如何?”
    “你說!”
    “在下覺得,與其在這裏爭執,不如,咱們讓小小姐掌印如何?”
    陳友富和榮氏都是一驚,但回過神來,卻發現這辦法挺好的。
    小小姐不過幼童,沒有分辨能力,所賴就是嚴霜這個熊氏指定的大丫頭。
    合作社這些人,原本就隻聽陳吉發的,如果老爺子硬要上,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許多政令,恐怕也執行不下去。
    但換成小小姐就不同了,陳友富和池玉成他們,都可以通過這位幼童來發號施令,至於後續權力如何分配,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陳友富與榮氏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有些道理,不過,芃芃畢竟是個女娃……”
    “又不是繼承家業,不過是等公子回來之前的權宜之計罷了。”
    聽到池玉成這麽說,陳友富更放心了。
    “甚好,便如此辦。榮氏,往後你多幫著帶好芃芃。”
    趙氏聽丈夫如此說,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回後院去了。
    池玉成與徐成洛恭敬送走陳老太爺,便將嚴霜帶到偏房密議。
    徐成洛守在門口,池玉成坐到嚴霜對麵,隔著幾案。窗外陽光細碎,撒在嚴霜鬢角,美人如玉,讓池先生不免有些驚豔愣神,又想起謝桃夭,才悚然驚覺,有些尷尬的低頭。
    嚴霜麵無表情,給池玉成斟茶。
    “公子不在,夫人病危,池委員是要奪權嗎?”
    “沒有這個心思,隻是如今情況危急,權宜之計罷了。”
    說著,池玉成從袖中抽出調令,遞了上去。
    “鏢會調動,必須要用主家金印。”
    嚴霜將調令取來,認真看了兩遍。
    她是大宅門裏出來的,知道這種時候,若是她真的私自用印,即便有功,陳吉發回來,也不會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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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隻是為了報恩,跟著陳吉發到了江夏,並不太在意個人得失,但用印之後,事情的發展,便會脫離她的掌控。
    江夏的安危,將完全係於池玉成之手。
    她將調令輕輕放下。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迫在眉睫,來不及了。”
    嚴霜回憶起與陳吉發初見那日,她露出個淡然傾城的笑容,起身從龕中取出一枚印章,正是主母交給她保管的金印。
    “那便直接用印簽發吧。”
    池玉成原本以為還需要花些口水,經曆些波折,卻不想如此幹脆。
    “你……”
    嚴霜卻沒有抬頭看他,隻將調令遞回。
    “奴將公子家眷性命,都交予池先生了。”
    這女人,小小年紀卻膽略過人,難怪公子會不遠千裏將她帶回。
    池玉成定了定心神,拿起調令道:
    “請四姨娘放心。”
    嚴霜心跳漏了一拍,卻並未糾正池玉成的這個稱呼。
    “有勞池先生。”
    池玉成拿著調令,與徐成洛一道去了合作社值房,先是向曹夫人報告了事情,然後便開始動員巡丁民兵。
    起初並不順利,這些巡丁民兵雖然平日也有組織訓練,但他們想的是保護家鄉產業,主要的假想敵是流寇。
    如今朝廷聖旨已到,許多小民心中惶恐,躲在家中靜觀其變,不願當出頭鳥。
    除了與合作社牽連太深的那些家族,其餘各鄉鎮的士紳都勸誡子弟在家中待著,不許出門,免得惹禍上身。
    嚴霜送走了池玉成之後,想了想,叫來桂思秋。
    “取女衛的甲胄來,給奴披甲。”
    桂思秋有些怔愣,這個平日裏低調默不作聲的小姑娘,突然提這樣的要求,著實讓她驚訝。
    “你一個小小婢女,披甲有何用?”
    “奴可不是一般的婢女。”嚴霜笑道,“奴可是公子身邊寵妾,還是小小姐的養母。”
    桂思秋瞪大眼睛:“你這是……”
    “別問了,去辦吧。”
    桂思秋雖然不解,但平日與嚴霜接觸多,也了解,知道她不是什麽壞人,便聽她的話,取來甲胄。
    嚴霜披了甲,取了一麵旗幟,畫上合作社的標誌,帶了十幾名女衛,抱著陳芝芃從陳宅出發,往合作社值房方向去。
    沿途,她讓女衛拍門喊話。
    “你們家中有合作社的雇員嗎?跟著嚴姑娘走,她是陳公子的四姨娘,陳家小姐的養母。”
    “你們知道今天的好日子,一旦沒了合作社,便不複存在嗎?你們若想繼續過好日子,就跟著嚴姑娘走,她是陳公子的四姨娘,陳家小姐的養母。”
    “你們之前流浪,是合作社收留了你們,現在四姨娘和陳小姐需要你們保護,願不願意出力?”
    大多數民眾畏畏縮縮,但在各地流哨,還是有很多勇敢的人拿著家中鐵器走了出來。
    “我願意,若不是合作社救命,我早就餓死了。”
    “我也願意,如今北麵的省份全年的糧食都拿去交租了,窮人家不說吃飯,野菜樹皮都吃不到。”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這支隊伍,先是那些不怕死的人,接著是被他們感染的人,後來,隨著隊伍越來越壯大,看熱鬧的,將信將疑的,賭一把的人,都加入了進來。
    等池玉成他們聞訊迎出來,嚴霜已經動員了數百烏合之眾,在合作社總社前麵的小廣場集結。
    武昌兵總共不過千把人,由於連年作戰抽調精銳,這些人具是老弱,當袁繼鹹帶著這幫老兵來到蘇家灣,麵對的,竟是數百激憤的民兵。
    而且,還有數倍數量的金口鎮居民和蘇家灣周邊的鄉民,遠遠的圍觀看熱鬧。
    袁繼鹹鮮衣怒馬,氣勢傲然站在官兵前麵,心中所想,便是這群人果真有造反的意圖。
    池玉成稍微猶豫片刻,還是越眾而出,上前交涉。
    “袁大人,不知今日來,有何事見教?”
    “哼,你們好大的膽子!聖上已經下旨,要拿陳吉發進京審問,你們,要抗旨拒捕不成?”
    “袁大人,您或許不知,陳公子不在江夏,如今隻剩家中老弱。您如此興師動眾,是否有擾民之嫌?”
    “荒唐!謀逆是誅九族的大罪,當然是要將親族都押入大牢候審!”
    “是嗎?可鄉間親族眾多,沾親帶故,您真要全部拿去,怕是不妥吧……”
    “哼,我看你們都是同黨!你們就真要造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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